姜妍是第一个走进阅览室的。

为了观察阅览室的情况，她一进门就抽了一本书，坐在了最里面的角落里。

第二个玩家进来的时候，姜妍抬眼扫了一眼。这是个瘦高的男人。昨天的大巴车上，并没有一个这个高的玩家。

看到角落里已经坐了人，男人的脚步停下了，深深看了姜妍一眼。姜妍没有理会，翻开自己拿出的这本书。书名是《堂吉诃德》，在第167页的位置夹着一个白色药袋，正是每天护工送到病房的那种。

意识到自己可能拿了别的玩家正在看的书，姜妍起身把书放回了书架。重新拿了一本《傲慢与偏见》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刚刚那个男人已经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了。

姜妍莫名其妙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胸前的患者证上标着一个大大的18号。果然是以前的老患者。姜妍心里有些同情，在同排的另一个角落拉开凳子坐下了。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陆续走进阅览室。卫幸运是第七个走进来的。之后，再也没有患者走进来。

不知是不是药效还没过，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姜妍困意袭来，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等到宣布阅读时间结束的广播声响起，姜妍才被惊醒。她把书合上，却突然看见书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姜妍打开一看，立刻又折叠起来。她往四周一看，6个人正陆续把借阅的书合上，从桌前站起来，并没有一个人看向她。

她赶紧把纸条塞进兜里，站起来去书架还书。刚刚她摆放在《傲慢与偏见》旁边的那本《堂吉诃德》已经不见了。而奇怪的是，她已经是最后一个还书的了，那本小说却没有还回来。

门口的管床护士站起来伸伸懒腰，桌前并没有摆放任何一本书。

患者们走出阅览室。姜妍没从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出异常。

卫幸运和姜妍先后回到病房。还没等卫幸运说出自己的新发现，就见姜妍表情凝重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了田歌。田歌看向纸片，上面写着一句话：

【明天上午在花园里把背包里的东西交给我，可保你们过关游戏。】

落款是一个“堂”字。

“我在阅览室看书的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书下面压着这张纸条。”姜妍说。对于这个落款堂字，她倒是想起书架上那本消失的堂吉诃德，但又在心里否定了那不过是一个巧合。

卫幸运有些苦恼地皱起了脸，她当时沉浸在自己巨大发现中，而且是背对着姜妍坐着的。阅览室偶尔有人站起来到书架换书，要说谁有可能从姜妍身边过，并留下纸条，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时除了我和姜妍，只有5个人。可我背对着姜妍，没看到什么。”卫幸运可怜巴巴地说。

“应该是离姜妍最近的人嫌疑最大。”田歌说，“姜妍会在阅览室睡着，这是一个姜妍自己都没办法预料的意外。既然这个人想要塞纸条，就需要在一个方便观察姜妍，随时方便做手脚的位置。”

听田歌这么一说，姜妍立刻想到两个人：一个是坐在了自己原来位置的18号，另一个是坐在自己前面一桌，正对着自己的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小个子男人，患者证上标着5号。他们都是之前的老患者！

“会不会他们也是一个团体？”姜妍说。她在床单上划出了自己和18号、5号的位置图，这两个人甚至可以一个防风，一个行动。“今天上午，在花园里我绊倒的那个患者就是这个5号。”姜妍激动的说。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到了，不仅一下子就绊倒了一个，这个被绊倒的患者还拖累了队伍里的好几个人，最要命的是这个5号还哭个不停，吸引住了3个护士的注意力。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情她们觉得自己做得隐秘，没人发现，其实在某些玩家的眼里早就一清二楚。

“看来他们知道这个背包里的东西是什么，”知道对手是谁，田歌心里比刚才轻松些了，“而且，这些道具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重要。”不然，老玩家何必为她们两个菜鸟新手打掩护，又何必要以带她们通关为条件要取得这些道具呢？

“我们要给他们吗？”卫幸运问。

“不。”田歌和姜妍异口同声。

“现在主导权在我们手里，”田歌笑着说，“老玩家要先听听我们的条件。”

这时，小闹钟的时针指向了五，马上就要开始派发盒饭了。卫幸运回想到自己的得意发现，赶紧把阅览室里所有书都被撕去了出版时间，以及每个人都从第一页看起说了出来。

“你说每个人都是从书的最前面看的，除了和我同排的那个18号？”姜妍有些紧张地问。

“对呀，18号书翻到了中间位置。”卫幸运肯定地说。

“他看的是不是堂吉诃德？”姜妍追问。

卫幸运摇头，她只是在一开始观察到了这些。当时距离18号所在的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对方看的是什么书。

“18号有问题，他很久都没有吃失去记忆的药了。”姜妍说，“那个落款堂很可能就是他！”

田歌看了一眼闹钟，再有十几分钟，护工就要推门进来发放盒饭和药片了。她迅速翻出闹钟后面的小纸条，简单把今天的信息记录在上面。然后三人各回各的病床，暂时按耐下激动的心情，等待美味的盒饭送上门。

然而，直到六点过了十分钟，病房的门锁都毫无动静。离门最近的卫幸运侧耳倾听，楼道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小推车以往咕噜咕噜的声响。

三人用眼神交流，心里有些发慌。

几乎要凝固的寂静之中，突然如炸雷一般，门外爆发了一声怒吼：“刘向雄！”

出事了！

卫幸运一掀被子，凑到门口去听。

“是不是你！”卫幸运听到了人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门外有人劝架：“汪医生，这都是正常情况，以往不是也不少这种事情？”

那位汪医生还在怒吼：“以前是以前，我管的患者一直都没有这种情况。现在我就等着结果升职，刘向雄你背地里给我搞鬼！你们护士不用护着他，谁到知道是他！你等着，院长早晚要扒了你的皮！”

三人心里听得忐忑，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要重演。但楼道里重归寂静很久之后，一直没有声响。

一直到晚上8点。

病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原本躺在床上瞌睡的迷糊的卫幸运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她向门口一看，原来是那位蓝衣服的护工推着送餐的小推车进来了。

护工看出卫幸运、田歌、姜妍三人吓了一大跳，竟然嘿嘿笑出声来。用毒蛇般的眼睛看着她们，仿佛在欣赏什么令人愉悦的表演。

“大姐，今天饭这么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卫幸运问。

护工一边把盒饭和药袋送到床头柜上，一边说：“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了好事啊。”说完她发出桀桀怪笑。一个挨着一个看着她们三人的脸，仿佛要看清每个人脸上的汗毛才罢休。

“太久没发生这样的好事情啦。”护工一面笑，一面走出病房，仿佛忘记了自己要监督三人吃药的职责。

姜妍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直觉今天傍晚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她们三人被关在病房里，没有任何探听的渠道。她望向田歌，问：“我们明天怎么办？”

田歌把三人的药片收集起来，到了晚饭这一顿，三人的药片果然又换成了红白黑三色各一枚。“老玩家应该比我们更着急，他们至少比我们多待了好几天，更急于脱离这个游戏。但是我们缺乏信息，会发生什么危险，怎么才能躲避，一无所知。”田歌说，“我想明天和18号或是5号在花园里借散步的机会好好谈一谈。”

姜妍点点头。

虽然今晚的盒饭依然十分丰盛，荤素搭配合理，但三人都没吃出滋味来。今天傍晚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们心头。而刚刚护工幸灾乐祸的表情，更让她们心里的石头向下坠。

只能盼着明天能从老玩家那里套取有用的信息了。即将进入睡梦中时，田歌仍在心里不断演练如何和对方谈判。自己怎么发问，对方又会怎么回答。自己能谈出什么有利的条件，对方又究竟具有多少实力。这些道具到底有多重要，能不能成为保障她们安全的筹码。

那时候，田歌还不知道，无论是顶着一头黄毛的5号，还是高瘦的18号，都没有出现在花园里。

出来散步的玩家们只剩下了12个，一个个眼神麻木，行动僵硬。而三个一楼护士也不再聚集在一起聊天了。三人分站花园一角，面上含笑，眼神冰冷，如同猛虎盯着猎物一边死死盯住了散步的每一个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