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收到周北岐短信的那一刻起,宁以岚就欢喜到失了心智。
她找出生日那天宁勇给她买的芭蕾舞裙,仔细画了妆,摘掉乱七八糟的首饰,尽力把自己打扮得清冷又优雅。
舞室里的姐妹见她这样,免不得好奇:“以岚,你今天怎么突然换风格了?”
宁以岚对着更衣镜摆弄她前凸后翘的身材,满意一笑:“有约会。”
其他人一听,更疑惑了。
“你什么时候有相好的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对呀对呀,那人是谁啊?”
这时,有个跟宁以岚素来不合的女生嘲讽道:“她这样的,能捡到什么好货,估计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吧?”
宁以岚气得昂高下巴,“你知道什么?他比追你的那个富二代还要好上一千倍!”
“切,你就吹吧。”
宁以岚哼了声,不怒反笑:“你别不信,一会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绝世无双的好情郎。你那个肥头大耳的富二代丑男,连替他提鞋都不配!”
那个女生一听,气得发抖。
宁以岚高傲地踩着高跟鞋,扯着裙摆在镜子前转了几圈。
一想到,等会周北岐来找她,其他人震惊到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她就兴奋得快要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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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傍晚,天气凉爽,路边的杜鹃花开得娇艳欲滴。
深美艺高也放学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校园。
周北岐单手插兜,目不斜视地逆着人流往里走。
黑色冲锋衣,运动战靴,肩背挺阔,衣角带起劲风。游刃有余的模样有几分酷帅不羁。
那些学生看见他,神情既诧异又惊喜,一个个故意放慢脚步偷偷打量他。
有个女生激动地扯着同伴的手臂,嗷嗷叫唤:“隔壁一中的帅哥,周北岐!”
她同伴抬头,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周北岐,羞涩得红了脸。
周北岐随手拦住一个男生,问他:“同学,舞蹈室怎么走?”
那男生认出他来,指着花园旁边的艺术楼说:“在那栋楼的二楼。”
周北岐道了谢,走到艺术楼门口。
桌上的手机“叮”一声,宁以岚打开看一眼短信,欣喜若狂地跑到走廊。
舞室里的姐妹见她这样,也叽叽歪歪地跟出来凑热闹。
周北岐百无聊赖地站在梧桐树旁,冲锋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听到吵嚷声,他微眯起眼睛望向楼上,那模样有股子慵懒和别样的帅。
宁以岚心跳漏掉半拍,趾高气扬地对其他人说:“帅吧?是不是比某人的丑男友要好一千倍!”
其他人一脸羡慕,纷纷感叹她命好运也好,竟然跟周北岐搭上了关系。
宁以岚难得借周北岐的人气在大家面前装了一把,这下终于狠狠地满足了。
她提着裙子飞奔下楼,看见周北岐手里拿着她那封信,她唇角微弯,夹着嗓子,嗲声爹气地喊了句:“周北岐,你来啦。”
周北岐皱眉,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一秒:“说说,你是怎么威胁她的?”
宁以岚一愣,笑意凉掉:“我……我没威胁她啊,我只是让她帮个忙而已,谁知道她那么小气。”
“哦?”
周北岐走到她跟前,一双眼冷若冰霜。
宁以岚被他看得忐忑,音调弱了下去。
“我真的没威胁她,我就是逗她玩而已。她那个人太难相处了,脾气也差,有娘生没爹养的人就是这样,没教养,还敏感,总把别人的玩笑话当真,你别听她胡说……”
她喋喋不休地数落林司恩,恨不得在他面前把林司恩贬低到泥潭里。
周北岐笑了。
他举着那封信轻轻在宁以岚脸上拍了两下,不急不徐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宁以岚脸颊一凉,顿时噎住,有些害怕地望着他。
周北岐:“装蒜还不自知的。”
宁以岚眼角红了,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护着林司恩。
周北岐觑眸瞧她,冷嗤了声。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以后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找林司恩的麻烦,她性子软,见你是女生偶尔可以纵容你,我嘛……”
周北岐捏住信纸的两角,手背青筋蜿蜒,稍一用力,只听见嘶拉一声。
宁以岚眼皮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那封信被他撕碎。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似也被他撕了一样,额冒冷汗。
她咬了咬牙,声音带了哭腔:“周北岐,你会后悔的。你妹妹戚茹那个病不做手术根本无法康复。我跟她血型相同,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愿意……”
周北岐眉头紧皱,厌烦地打断她。
“你当我是人.贩子啊?”
宁以岚一心想和他在一起,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语气变成了恳求:“周北岐,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周北岐自嘲地笑了笑:“你要是喜欢钱,想获得富裕的物质生活,或者图点什么,我也许还可以满足你。为了一个男人……没必要。”
“这封信我就当没看见过。”
他说着,随手将碎纸片撒进垃圾桶里。
宁以岚难受到了极致。
她从朋友那里听说周北岐的妹妹患有肝病,她兴致勃勃地给他写信,想奉献自己跟他做笔交易,却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他甚至,都不曾正眼瞧过她。
宁以岚的骄傲受到重创,仍旧十分不甘心。
就像他说的,为了一个男人,没必要。
可是,他就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生了,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她根本无法喜欢上别人。
宁以岚望着周北岐离去的背影,狠下心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林司恩?”
周北岐没搭话。
宁以岚声音尖锐:“别忘了你是一个运动员,你真的敢亲自给你妹当捐献者吗?万一手术失败,或者术后有并发症,别说进国家队了,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上场比赛。就算手术成功,几年内想回到现在的巅峰,只怕也很难做到。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你喜欢林司恩,可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生,她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她根本配不上你!”
周北岐脚步轻顿,微掀眼皮,薄薄的内褶,兀自压下眼底的锋芒,沉声警告:“她不需要做什么,她只要做她自己,我自然会努力配她。还有,这是我的事,管好你自己。”
宁以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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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回到家,林司恩忙完家务,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软绵的睡衣。
奶奶已经睡下,客厅里安静得跟恐怖片取景地似的。
林司恩从浴室出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轻轻掩上门。
周北岐今天给她打印了张英语试卷,让她拿回家晚上做。
林司恩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试卷。
视频对面,周北岐看了眼时间,和她说:“以高考英语考试时间120分钟为准,做完发过来我帮你改。准备好了吗?”
林司恩点头:“好了。”
周北岐定了个闹钟,朝她扬扬下巴:“那现在开始。”
林司恩拿起笔。
下周是她和周北岐的第一次交锋。
一想到输了要给周北岐当女仆,她整个人就斗志昂扬。
试题难度比模拟考简单,林司恩快速浏览了一遍试卷。五分钟后,周北岐那边开始给她放听力。
林司恩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儿。她抬眸瞥了眼周北岐,发现是他在模仿播音员的腔调给她念。
林司恩:“……”
周北岐:“别看我,看试卷,认真听。”
“噢。”
林司恩低头,咬着笔帽。
二十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耳边只剩下少年的呼吸和笔尖划过试卷的声音。
被周北岐多次操练后,林司恩第一次觉得,英语不是什么可怕的河水猛兽,而是勾人的小妖精。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也觉得无比亲切了起来。
夜里霜雾重,快十点的时候,屋外下起雨。
雨声淅淅沥沥,斜斜打在阳台。
寒气从窗缝杀进卧室,林司恩衣薄人瘦,被风一吹就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她放下笔,抽了张纸擦鼻涕。
周北岐那边的闹钟响了。
林司恩啊一声,慌张捡起笔,想再多写两句英语作文。
周北岐冷声呵止:“别搞小动作,试卷发过来。”
林司恩扁扁嘴,认命地拿手机把试卷拍给他看。
周北岐点击接收图片,又和她说:“你去找件外套披上,我改好了叫你。”
林司恩这会儿冷得骨头直打颤,也顾不得那么多,从衣柜里拿了件珊瑚绒浣熊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趁着周北岐改试卷的空档,她打开电脑,登录视频聊天软件。
跟她连线的是一个意大利小美女。
林司恩借助翻译软件磕磕绊绊地跟她闲聊。
对方也是个考生,被国考折磨到精神崩溃,所以来网上找人聊天发泄。
两人聊到最后,意大利小美女突然问她:“The pressure of the Chines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is so great, and the competition is fierce. Do you experience mental breakdowns or feel lonely and confused?”(中国高考压力那么大,竞争又激烈,你会不会有精神崩溃或者感到很孤独很迷茫的时候?)
林司恩一愣,下意识地往手机里看了眼。
暖白色的光线映着少年的眉眼,黑长的睫毛低垂下来,侧脸凌厉分明,挺鼻薄唇。
她移开视线,微笑道:“There may have been such a problem before, but it doesn't happen now.”(以前可能会,但是现在不会了。)
意大利小美女满脸疑惑:“Why?”
林司恩想了想,说:“Because in a corner of this sky, there is someone who, like me, is striving for the future. When I think of this, I won't feel lonely anymore.”(因为在这片天空下的某一个角落里,有人跟我一样在为未来努力着。一想到这,我就不会感到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