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慌张地问道：“那我们出不去了？你大伯也太狠心了，不想让我们收集谢映的魂魄，他把那个装置弄坏不就得了，有必要把我们推进来吗，他这是想把我们困死在界隙里？他连自己的亲侄子也不要了？”

“装置坏了，还可以换新或者维修，只有解决掉源头，才能一绝后患。大伯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除了我与父亲，或许不会再有人想要为舅舅收集魂魄了。”

“那如果你父亲继续下去，他也要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

江冷没有说话，在他的记忆里，大伯与父亲关系十分要好，是家族里兄友弟恭的典范。大伯醉心于工作，到现在也没有婚配，更没有孩子，一直以来也把江冷当自己亲儿子看待。江冷实在没有办法将印象中那个爽朗温和的大伯与把他们推入界隙的冷酷形象联系在一起。

“江院怎么不说话了？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他应该真的很不希望谢映醒过来，难道谢映手里真有他和续命之法牵扯的证据？”

“估计是了。”

魏昭义愤填膺地说：“没想到他居然能允许有人进行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事情败露了，他会怎么样？”

“撤职是肯定的，根据天界的刑法，说不定他还会面临长达五百多年的监禁，死后也要在冥界服刑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都说不准，主要看舅舅能提供多少证据给到六界法庭了。”

一边是自己的舅舅，一边是自己的大伯，魏昭猜江冷现在心里应该也很不好受。

魏昭试探着问道：“江院，您是更喜欢舅舅还是更喜欢大伯？”

江冷哑然失笑：“你是担心我会包庇大伯？”

“没，我就是随便问问。”

“大伯身为六界联合管理局的局长，却放任他人危害各界普通民众的安全和利益，不论他是因为一己私欲还有另有什么‘崇高’理想，他都需要为自己的失职付出代价。就算是父亲，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亲兄弟在犯下这等行径后还能逃脱责罚。”

江冷的这番话铿锵有力，魏昭都能想象出来他说话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只可惜，她看不见，以后或许也没机会看见了。

“可谢映还在等着我们给他集魂呢，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江院您是天界人，说不定有什么特殊能力，但我只是个普通人类，在这里过不了几天就会死——哇！”

魏昭突然吃痛喊了一声，她的脸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捏扯了一下，紧接着，小界的触手开始反复捶打她的肩膀。

“小界？干嘛打我？”

江冷猜测道：“大概是不想听见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吧。而且，我们也并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

魏昭猛的停下脚步，问道：“真的吗？”

“你知道属于同一个体的魂魄，天生就会互相吸引吗？”

还没等魏昭回答，江冷便继续说道：“舅舅的绝大部分魂魄已经归位，而他现在匹配的残魂定位系统，原理就是放大了他对残魂的吸引力，你可以想象成，现在有一根线正通过界之壁上的裂口，连接着舅舅的身体和他位于界隙里的魂魄。”

“所以，只要我们找到那份魂魄，就能离开了？”

江冷：“理论上是这样。”

“那我们赶紧试试看！”魏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魂魄追踪软件。但这个鸡肋的软件并没有派上用场，屏幕上除了一个代表用户位置的蓝色光点之外，什么都没有。

魏昭垂头丧气地说：“什么都没显示，是距离太远了吗？”

江冷探头看了看魏昭的手机屏幕，笑道：“也有可能是软件没办法识别波动空间内的情况，看来又发现了新的更新需求。”

“......江院您还有心思说笑呢？”

“好心态才能决定人的一生。而且，我还有一个办法。”

江冷蹲下来，拍了拍小界的头，“连接舅舅与残魂之间的那根线，其实就是一条引力通道，两端互相吸引产生的作用力将本来填充在通道内的物质给挤了出去，那原本均匀分布在界隙内物质难免产生一些波动，这种细微的波动虽然难以捕捉，但界兽一定做得到。”

魏昭闻言也蹲了下来，将脸转向了小界的方位，她的眼神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小界用触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它伏下身子，开始上下左右来回嗅了起来，没多久，便果断地拉着魏昭和江冷朝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魏昭的小腿开始发酸，她的眼前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她能看见，在不远的前方，立着一颗发光的树。

魏昭伸手指向前方：“快看！那里有一颗树！”

两人一兽加快了步伐，很快走到了树下。

这棵树很大，它的躯干需目测要三人环抱才能堪堪围住，虬结的树根与黑暗交织在一起，让整颗树看起来仿佛是从虚空中破土而出。这颗树的枝叶也很繁茂，无数枝条自树干分叉而出，末端挂着一个个小巧的圆圆的果子。

魏昭眼尖地发现，大树茂密的枝叶中藏着一颗苹果大小的果实，正是那颗果实发出的光照亮了这一小块区域。

她正要踮起脚去看那颗果子，却听见树干背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魏昭偷摸绕到侧面，却被眼前所见惊得睁大了双眼。

她指着树下，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居然有七个！”

“七个什么？”江冷问道。

“七个小界的老乡！”

魏昭陡然拔高的音调惊动了那几只界兽，它们本来正在专心地啃食着掉落在地的小果子，这下全部抬起头来，张着小小的嘴巴愣愣地看着魏昭。

这几只界兽外除了体型较小之外，看起来几乎与小界无异，都是黑乎乎的一团，睁着深浅不一的红色眼眸，纤细又柔软的触手轻轻地左右摇摆着。魏昭觉得它们可爱极了，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界兽们突然挤到了一起，一只体型相对较大但仍然比小界要小上一圈的界兽勇敢站了出来，挡在其余界兽的身前，用触手将它们保护了起来。

它们从未见过人类，面对比自己体型大上许多的异族，这些幼小的界兽本能地产生了害怕和戒备的心理。但它们太小了，还没有生出斗争、反抗、伤害这一类心思，所以只是紧紧地挤在一起发着抖。

魏昭知道自己吓到了它们，于是微微蹲下身子，轻声说道：“我不是坏人......”

界兽们还是满眼防备地看着她，小界从魏昭脚后绕了过来，它的触手与那只为首的界兽的触手缠绕在一起，在数次拉扯与交错之后，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几只界兽散开来，匆匆打量了魏昭一眼，便卷起地面上吃到一半的果子，跑到一边继续啃食起来，小界也怀着好奇心加入了它们。

魏昭看着那群小小的身影感慨道：“真好啊，小界交到朋友了。”

“有些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界兽？”江冷看着眼前的情况，察觉到一丝异常。

“有什么奇怪？界隙里有界兽不是很正常吗？江院是觉得它们聚集在一起很奇怪？界隙里就这一棵树，还会发光，它们会跑来这里也很合理。”

江冷：“界兽十分稀有，一只界兽从诞生到成形需要耗费上万年的时间，你的同事，是从界隙诞生以来被发现和捕捉到的唯一个体。”

“而且这棵树，这里怎么会有除了虚无以外的其他东西......”江冷念叨着走到一旁，仔细研究起这棵树来。

小界正合同伴玩得开心，江冷也没工夫搭理魏昭，魏昭孤零零地站在树下瘪了瘪嘴，索性坐到一旁翻起了那本古书——那本谢映的魂魄强烈要求带走的书页上有不少涂写痕迹但因为年岁久远变得十分模糊，好不容易被技术人员修复完毕，她正准备看却被推进传送门时还不忘死死抓住不敢松手的古书。

魏昭潜意识里觉得，这本书说不定很重要。

古书脆弱老化的封皮被涂上了一层特殊材料，摸上去光滑又清凉，魏昭轻轻翻开它的封面，视线从上往下扫过，最后停留在右下角。

魏昭记得那里之前写着两个模糊的名字，她当时猜测是这本书的两任主人留下的签名，现在，经过修复后的笔迹清晰可见，那里赫然写着两个字

——李秀。

李秀！魏昭大吃一惊，那另外一个名字？

在李秀的签名左上方，用优美流畅的字体写着三个字：程轻衫。

程轻衫，他是李秀嘴里那个弟弟吗？

魏昭继续往后翻页，有些书页的空白部分写着一些文字，看字迹，应该是那个叫程轻衫的人写下的。这本书并不厚，魏昭很快就将整本书翻了一遍，找到了里面所有的手写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