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外天?”苏暮雨问道。
这会儿的叶小凡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暗巷中郑虎还跟他透露出来的一些话。
比如说,西楚剑歌现世,朝廷的人谁去镇西侯府都会引起老侯爷的警惕和防备。
比如说柴桑城中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青王最开始都没想去碰,还是知道琅琊王竟然在其中掺了一手,又知道叶小凡当时在城中有这么个机会才想着查一查的。
那么,是什么样的幕后主使,连青王都不愿意对上一点儿?如果只说是天外天,那是不是太牵强了?
还有,为什么朝廷的人一出现就会引起镇西侯府的警惕?朝廷和镇西侯府的关系如今是变成什么样了呢?
这些事情,最后真正的操控者到底是谁?
叶小凡点点头:“是的。”
“那柴桑城如果不是天外天,幕后之人目的又是什么呢?”苏暮雨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偏头看向了苏长安的方向,缓缓开口:“百里东君?”
如果柴桑城中玥瑶曾经出现的话,那连天外天的目的也是百里东君了。苏长安下意识这样想到,因为她并没有看见那晚的那辆马车。但是等等!
“等等。”苏长安忽然心里划过了一片冰凉,“百里东君?”
“对,就是百里东君。”
苏长安抬起眼睛来看向苏暮雨,然后转向叶小凡,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她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猜测。
“是了,我想错了。我之前在柴桑城中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北离八公子当初会被告诫不许出手?如果对面只是天外天和西南道世家的话,他们没道理要下定那么大的决心。甚至他们里面还有一位风华公子,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事情插手不得?可明明就连这位风华公子出手都显得心惊胆战的。我却在最开始就忽略了这一点。”
“我以为他们走的棋局,只是风华公子远在千里为了护自己兄弟布下的棋局。他们几位不敢轻易下场只是因为立场问题。可是我一切都想错了。……我应该想的是风华公子竟然敢在这场狂澜中,千里布下棋局尽力护下自己的兄弟。”
苏长安的语气也越来越冰冷了。
“而我也当真是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因为这场布局最后的人,是那位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太安帝啊!如果把思维转换到百里东君身上,这就是太安帝针对百里东君随手撒下的网。”
叶小凡的脸色猛然一变。旁边的苏暮雨和诸葛云也神色有了些异样。
苏长安当初还奇怪,风华公子能在千里之外把棋局布的那么完整,为什么却在北离八公子手中却是一力降十会般,完全不顾时机和前后宛如撞运气的做法?她帮着他们添了些技巧和时机,再往晏琉璃身上转移了些视线。还想着风华公子百密一疏,但……
呵呵,这还真不是百密一疏,而是当时他就在天启跟着他的那位父皇暗中交锋,柴桑城中能做到那个程度,他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足以当之无愧一句算无遗策!
苏长安闭了闭眼:“我的眼界到底还是太小了。看局势理应看到天下。天下已定,太安帝即位多年,功高震主,就是他眼中最大的罪。所以当初陪他厮杀出来的宝刀利剑他想要一把一把折断。镇西侯府就是首当其冲。”
“天外天算什么?西南道算什么?太安帝本就没把天外天当一回事。在太安帝手中天外天也不过是他手中能利用的一把可笑的刀而已。西南道里所有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一条道上头头是谁,对于天下之主来说可太轻微不过了。”
叶小凡眼中不由得也渗出了一股深深的凉意来:“是啊!功高震主。”
对于如今天下的局势来说,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镇西侯府。而在镇西侯府之前的,便是大将军叶羽了。帝王想要除去一个人,不论要废什么样的功夫,也会要把这个人除去的。
屋顶的凉风好像着实凉了些。叶小凡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一场轮回。
当年的雕楼小筑里,年轻的文弱皇子,遇上了蛮横凶狠的西林人百里洛陈和坚毅正直的军家后人叶羽,自此开始了问鼎天下的一生。
这在后世屡屡被写进说书人的小说话本中,在茶楼里一次次被人们谈起。
但是兄弟结义,夺得天下之后的故事,却很少有人愿意再说。
比如叶羽将军被判谋逆,满门皆斩。
比如百里洛陈领兵镇西,忠心为国,却非重大时节,再不入天启城。
但是一退再退,退到现在,还是不够吗?还要把他的另一位结义兄弟也逼到他们家的下场吗?让他身上的事情在百里东君身上再重演一遍???
叶小凡眼睛隐隐有些发红。
从尽算珠玑出山入世的太傅诸葛柳,到来到北离东征西战数十年的大将军叶羽,再到屠刀又即将要挥向的镇西侯府……似乎一代又一代功高震主的事情持续不断的发生着。哪怕换了帝王,哪怕换了太傅和将军。
苏暮雨说道:“长安。若是如此说,名剑山庄中发生的事情,是否也是有人在针对那位镇西候府的小侯爷?有些事情实在有些太巧了,毕竟怎么会有人走到哪里哪里就出事呢?”
诸葛云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大致听出了个大概:“背信弃义的帝王古今都不少,我们诸葛家大抵也是心寒至今仍旧不减吧!”
苏暮雨叹息一声:“古今英雄同悲歌。”
屋顶之上冷风似乎一下子渗透到了人的骨子里,四人久久无言。
苏长安却忽然开口:“的确是古今英雄同悲歌。但是昔日仰仗身边的刀剑而登上帝位的霸主,若是他开始转头来亲手折断自己的刀剑了,那便是离他的灭亡也不远了。”
“因为他已经从他的心志上开始消亡了。辜负这件事一旦开始,等着他的只有被辜负这一条路。”
她低下头,排除自己的所有伤感去认真去看时局,拨开云雾清楚的去看一场包罗了天下各处的棋局。
“或许镇西侯府的这一件事里我们都可以尽自己的一分力。如果我们不怕与太安帝对上的话。”
每一处已知的排兵布阵情况逐渐在她的心中形成模糊的轮廓。苏长安轻轻抬手,她向诸葛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该你走棋了。”
诸葛云跟苏长安的这局棋到底是没下完。剩了一局残棋在哪儿,诸葛云就已经心神难定了。
这一瞬间的诸葛云就格外佩服还能格外冷静的下棋的苏长安了。刚刚一起揭露的一个最后黑手可是那龙椅上的帝王啊!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理智啊?
这还真就不得不赞一声,苏长安心性之坚韧了。
但其实苏长安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只是她的观念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其去感概万千前后嗟叹,不如分析清楚了去想想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诸葛云离开后,苏长安淡然的收拾着一盘残局。
“叶小凡,帮我告诉诸葛云一声,今天这局棋下的太糟了。我过几日补他一局纯粹下棋的。”
苏暮雨在一边,神色微微有些郑重:“暗河,在如此漩涡之中,又该何去何从呢?”
几人相继离开后,苏长路上遇到了找过来的苏昌河,她顺手把今日那一支曼珠沙华给了苏昌河。竟是格外巧合。
“这是什么?”
“彼岸。”
“这是彼岸之花。苏昌河,你有没有想过暗河的彼岸是什么?”
苏昌河微微一愣:“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你为什么不找苏暮雨?”
“因为要去想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比我哥更合适。”
“怎么这么奇怪?你们今天到底谈论了什么啊?”
苏长安人已经走远了。
“去问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