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吼出震耳欲聋的叫声,鸟惊兽骇,丛林四周的猴妖听见声音往巨树汇拢。
他一声令下,猴妖发动进攻。
尉迟汀、时频齐力对付猴王。
场面十分混乱,弟子们逐渐力不从心。
数只猴妖围困一名弟子,时频见状欲去相救。
“这边暂时拜托师妹了。”
尉迟汀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摞绳子,又趁与妖怪交手的间隙迅速将绳子抛给谢今恃。
仅一个眼神,谢今恃接收到信息。
刀光剑影,尉迟汀将剑挥出残影。
猴王不敌,走心一霎,谢今恃看准时机甩出缚妖绳。
缚妖绳缠上猴王第一圈后迅速收缩,如蟒蛇捕猎般缠紧第二圈第三圈,勒得敌人喘不过气。
他躺在地上扑腾挣扎,尉迟汀走近观察,他看见她腰间挂的门派玉牌。
“武陵山,修仙门派。”
“滥杀生灵,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正义?”
谢今恃不卑不亢道:“八天前村民进山拾柴,无辜枉死,分明是你们有错在先。”
“本王早与凡人老头讲清了,白花树这头归我管,那头归他们管。这是我猴族的地盘,他擅闯猴山,自然要受到惩罚。”
“白花树?”
“开白花的树啊,猴山就那一颗,显眼的很。”
尉迟汀率先想出答案:“他说的是路上看见的杏花树。
谢今恃依旧试图用道理说服猴王:
“那外人误闯猴山,岂不也要成了你们的爪下冤魂。”
猴王龇起尖牙:“你——”
他匍匐在地,安静片刻后,忽然剧烈挣扎着站起身,不满地咆哮:
“少说废话,本王这颗脑袋让你们砍了便是。”
谢今恃恃无措地看向师姐。
尉迟汀说:“你所言非虚?”
“哼!项上人头担保。”猴王挑衅地扬了扬脖子。
时频从猴妖群中救下弟子,赶了过来。
尉迟汀向他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两人商讨得出决定,放了猴妖。
时频用剑峰逼近猴王的面容:
“我们可以放了你,你和其他猴妖不能再动手伤人。”
猴王诧异,又点头应道:“行。”
时频用剑挑断缚妖绳,猴王结实的臂膀崩开有了裂痕的绳索,立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利爪狠狠挠向谢今恃。
尉迟汀拔剑甩出,猴王麻利爬上巨树,剑刺了空插进树干。
他站在高处俯瞰面露苦色的谢今恃:
“你说的话本王不爱听,给你点教训。”
猴王目光转向的尉迟汀,她阴翳的眼里闪烁着蓝光。
他有些战栗,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你们放本王一马,杀害子民的事本王不再计较,速速离山吧。”
时频愤怒地拿剑指着猴王:“轻诺寡信,你们这些妖怪果真信不得。”
猴王并未理会,他爬上树干逃之夭夭。
受伤的谢今恃摇摇欲坠,范昭莹拦腰搂住昏迷的她。
“你没事吧!”她的惊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她将谢今恃轻放在地上,剥开外衣,素白的里衣被血色侵染。
正当她要仔细查看谢今恃的伤口,尉迟汀出声喝止。
“等等……”
她揽过谢今恃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我带她去村里看看。”
佩剑自动飞到跟前,她踏上,御剑先行离开。
时频善后,率领众人原路返回。
回到村庄,时频安排弟子们在平地等候。
村民为病员腾了间空屋子,尉迟汀守在床侧照顾。
“如何?伤势严重吗?”
房门半掩着,时频敲了三下推门而入。
尉迟汀忐忑不安地摇头。
时频从未见过师妹脸上出现过这种神情,他疾步走到床前,双指搭在谢今恃腕间。
片刻之后,他呼出口气。
“情况有些棘手,但不至于落下毛病。”
尉迟汀松了紧绷的弦。
时频取来板凳,坐在床头,有大展身手的架势。
“我替她排毒,你去找村长说明事情。”
“好。”
尉迟汀推开门,几名偷听的弟子暴露。
他们扭捏地摸鼻子、抓耳朵:
“好巧啊,师姐要去哪?”
“去找村长。”
“我们给师姐带路。”
弟子们性情跳脱,围在尉迟汀身旁说说笑笑。
到村长家,几位村民迎上前:“猴妖解决的怎么样?”
尉迟汀并未作答,等见到村长才开门见山。
“猴王说他们与你们约好,以杏花树为界,两边互不侵犯。”
老村长直起眼,疑惑看向众人:
“荒谬!”
“莫说约定了,我从未见过猴王。”
妖怪的寿命比人要长久,猴王的神情不似说谎,尉迟汀继续说:
“上届村长和上上届呢?”
村长手中拐杖一震:
“老夫记得小时候出了趟远门,再回来就听村民都在谈论,在村子里见到了只巨大无比的猴妖。”
他偏头问身后站着的村民:“是不是有这事?”
村民十分肯定地点头,他补充道:
“那时我还没出生,不过我听爷爷说过,猴妖是在午后进的村,他穿行在瓦房顶,还塌碎了我家房顶的一块瓦,最后是进了村长家。”
村民说到这,迟疑了下,与村长对视,二人异口同声:“村长家!”
村长与村民往外走,不明所以的武陵弟子们跟在后面。
村长来到一处废屋前,推开破旧的木门。
前任村长的家荒废许久,屋里破败不堪,细微的动静都能荡起灰尘。
他扔下拐杖,急匆匆进屋,双手趴在墙面上摸索着什么。
“墙怎么了?”尉迟汀问。
“老村长临终前一直拿手指着这面空墙,我当时一直不明白,现在想来他应该是要和我说猴王的事情。”
“您退后,”尉迟汀单手锤在墙面,下一刻墙体倒塌。
碎裂的砖石中参杂了一个木盒,村长捡起木盒打开,里面正是老村长与猴王画押的字据。
村长猛地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怪我啊!都怪我糊涂啊!”
村民围上前劝慰。
真相大白,尉迟汀没多做停留,她与村民辞别回了那间屋子。
谢今恃仍昏迷着,尉迟汀问:
“她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快醒了,”时频擦拭额间的细汗。
尉迟汀一本正经:“有劳师兄了。”
时频被她的神情逗笑:“师妹还是这么正派。”
他又说了刚才的发现:
“她的天赋顶尖,修仙的好料子。”
回想昨日,尉迟汀对这位弟子的特殊态度。
“师妹早瞧出来了?”
尉迟汀抿唇不语。
时频没多嘴,他撑着腰缓缓站起身。
“我去看看师弟师妹,等她醒了我们就回门派。”
尉迟汀点头。
偷溜回平地的弟子们被时频抓个正着,他口头训斥几句,弟子们连连称是。
谢今恃睁开瞧见陌生的床帐,视线一转,与坐在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凝视着她的尉迟汀视线碰了个正着。
尉迟汀原本涣散的目光忽然焕发新生。
“你醒了。”
她握谢今恃的手腕,不放心的把把脉。
“嗯。”
谢今恃羞涩地应答,她坐起身,被单滑落,胸前的外衣竟是敞开,她惊慌抽回手整理衣着。
等谢今恃整理好,尉迟汀指了指床边的靴子。
“走吧,准备回武陵了。”
二人归队,大队折返武陵山。
谢今恃的生活重新回到每日的课程和修炼。
自上次尉迟汀和时频帮她帮腔,青簪弟子收敛许多,不再刻意让她难堪。
她最近添加了一件新行程,出任务。
出任务攒灵石,购买滋养、修复丹田的灵丹妙药,法宝器材。
箱子里零碎几样东西变成满满一箱时,谢今恃将日积月累下的宝物收进储物玉佩。
向管事的时频登记下山,时频用惊奇的目光打量她,似乎是在感叹她的破天荒之举。
谢今恃走到武陵城的街道,顿觉一个问题,如此长时间,无法修行的卫衣沉还会待在城内吗。
她快步往卫衣沉租的宅子赶,敲门前,仔细整理了衣冠,确保腰间挂着卫衣沉的参赛令牌。
大门年久失修,敲了两下止不住的吱嘎响。
动静惊醒了屋里的婴儿,婴儿的啼哭声传出门外,谢今恃瞳孔猛缩,十指不自觉交相缠绕。
屋里又传来女声,女人口中不停低语轻哄着婴儿。
谢今恃听着声响,想象出女人抱起婴儿逐渐向屋门靠近。
门只开了一条缝,女人探出脑袋十分警惕:
“你是哪位?”
是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谢今恃心中一舒。
“我叫谢今恃,是来寻一位叫卫衣沉的姑娘,我与她是朋友。”
嬷嬷的眉头不展,眼珠撇往斜上方,她思考了一会,什么也没想起:
“你要不再去别处问问?”
谢今恃心一沉,继续说:“她一年前住在这,您可知她去了哪吗?”
嬷嬷一拍脑门,惊呼道:“呀!她啊!你早说她住过这啊。”
说罢,她转身回了屋里,一阵翻箱倒柜后,递给谢今恃一张发黄的信封。
“一年前,卫姑娘将宅子转租给我,拜托我保管这份信。当时交代我说要是有人来寻她,就将这信转交给那人。”
“过去太久,一时给忘记了,真是抱歉啊姑娘。”
谢今恃笑着摇头:“有劳阿婆。”
“太客气了。”
嬷嬷摇晃臂弯中的婴儿,婴儿看着谢今恃哼笑起来。
包裹着婴儿的襁褓打满补丁,谢今恃取出钱囊递给嬷嬷。
嬷嬷摆手拒绝:“这可使不得!”
“就当给孩子买几身衣服。”
在谢今恃的强烈要求下,嬷嬷终于收下钱囊。
辞别阿婆,谢今恃迫不及待打开信封。
泛黄的纸张上题了一首无名诗:
树难常春人易老,浩叹其心比天高。
随风而去隐人潮,相逢自会把缘道。
落款——卫衣沉。
谢今恃盯着纸上字样,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指尖抚过每一个字,仿佛要透过纸面看见当初卫衣沉是怀揣怎样的心情写下这首诗。
御剑回武陵山的路上,谢今恃心烦意乱,飞行的速度比以往快上许多。
突然,她身后多了一道人影,人影追上来与她并肩。
是外出回来的尉迟汀,她问:
“出什么事了,怎飞的这样疾?”
谢今恃放缓速度,她不知如何与师姐解释。
尉迟汀意识到山上没出事,也瞧出了少女的苦闷。
“遇到烦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看。”
谢今恃转弯去了半山腰,落在巨石上。
她跪坐巨石宽大的平面,配剑被端正的放置在旁。
尉迟汀紧随其后。
谢今恃眼神深邃,失去了往昔的奕奕神采。
“秋季入门测试,我的一位故友为了救我丹田受伤,永不能修行。”
“故友离开前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可我心中放不下。”
“今日下山去寻她,却发现她早离开武陵城,只余一首辞别诗给我。”
尉迟汀手心轻抚谢今恃的头顶,她声音清淡温柔:
“你的无心之举,何苦当成有心之祸。”
“我想旧友既然留信给你,必然猜到你会去寻她,她知道你们的情谊,必然不会责怪你。”
“好与坏,愧疚与泰然,皆只在人心。”
说完,她蹲坐在谢今恃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