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远潮回过头,对着妹妹只剩苦笑。
施家可是有大麻烦了。
施停月却不以为然,她只信有理走遍天下。
她见施远潮烦恼,安慰道:“兄长莫急,若那陆家寻上门来,我自己应付就是,决不叫你和伯父为难。”
妹妹还是单纯,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大懂,既都姓施,那她的事又岂是一人之事?再说她是叔父和婶娘的唯一骨血,他和父亲不护着,还有谁能护着?
施远潮只说:“咱们先回家,好让父亲知晓此事再做商议。”
鹿竹和云黛也劝:“是啊姑娘,就听公子的吧,先回家再说。”
这药馆是施远潮的心血,若陆家来此寻事,岂不是将他多年努力都毁于一旦?
想到此处,施停月便听他们的话,先往酉阳巷去。
到这京城一趟有了家人牵绊,她行事不能再无所顾忌。
果然他们前脚刚进施家门,后脚陆从礼和忠义伯夫妇便来兴师问罪,跟他们一道的还有一位年轻女子,想来是陆从礼胞妹陆从嘉。
施家宅子小,一时间涌进这么多人,顿显嘈杂。
施敬按朝廷官员礼节,请忠义伯夫妇上座。
忠义伯陆耀一直双手背在身后,以盛气凌人的架势在施敬面前发话:“施大人,你家侄女打伤我儿,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陆夫人死死盯着施停月,恨不得现在就扒了她的皮,好为儿子报仇。
施停月完全没顾忌他人的目光,只上下瞟了一眼陆从礼,这家伙看来好得差不多,身子挺得笔直,不似有伤在身的样子。
兄长的医术果然精湛。
陆从礼有父母撑腰,今日是定要找施家要个说法的。
施敬官小言轻,素日里从不愿与达官贵人交好,只想守着自己的官位荣休便是很好。然而现在麻烦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微微弯腰,恭敬回道:“伯爷海涵,停月初来京城,有眼不识泰山误伤了公子,属实不对。但经过这几日疗愈,远潮已将公子治好了九成,也算将功赎罪了。还望伯爷和陆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停月一马,我施家定感激不尽。”
“施大人此言差矣,我儿受此无妄之灾,身体已有损伤,这种折损是估算不得的,即使你家远潮医术再高明,能保证我儿定能绵延子嗣吗?”
忠义伯这话一听就是在有意难为人,再医术了得的大夫都不能做此承诺。
施敬一时语塞,陆夫人变本加厉:“你们家虽然门户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官身,我看这样吧,不如就让你侄女给从礼做妾,将来诞下一儿半女,也算弥补了她的罪过。”
陆从礼眼神轻佻,想来这是他们全家商议出来的“良策”。
“你们想得美!”施停月险些冲上前去,对陆从礼出手,幸好被身侧的鹿竹和云黛拦住。
施敬立马拒绝:“夫人说笑呢,我家停月乃良家女子,况且年纪又小,岂可与人为妾?说出去,忠义伯爵府逼良为妾,实在是笑话。”
陆从礼:“小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否则便要她以命相抵!”
“是啊,我家哥哥看上你,你可得好好珍惜,难道你忍心连累你伯父和兄长受苦?”陆从嘉声音尖细,带着挑衅意味看向施停月。女子美貌向来被人嫉妒,像施停月这般天人之姿留在京城更是祸害,不如关在他们陆家内院,免得攀上了旁的高枝。
施远潮平日给陆从礼治病时,陆家人待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施公子”唤的,此刻他们的丑恶嘴脸都显露出来,一个个像张牙舞爪的恶兽,直扑扑地就要把停月撕碎,竟丝毫不看他治伤的情分。
他正声道:“我父亲好歹是朝廷官员,若你们执意要我妹妹为妾,我们便入宫去敲登闻鼓,到陛下面前去分说一番。届时黑白定论,陛下自有主意。”
他知道凭着陛下与过世叔父的情分,绝不会让停月陷入狼窝。只是父亲向来低调,不愿声张施家与陛下、皇后娘娘的情谊,京城人自然不把他们施家放在眼里,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低级官户。
一听要敲登闻鼓,陆耀有些心虚,他瞥眼看了一下自己夫人,表情很是犹豫。
陆夫人却是无所顾忌:“我们家乃堂堂伯爵府,我家伯爷当年可是立过军功的,你说陛下会帮你们还是帮我们?”
军功,施停月听到这二字激灵了一下,若论军功,不知她的爹娘能到何位置?可惜他们太早去世,什么都没留下,也不知道他们拼命打下的江山竟被这样的人享去。
她越想越气,更为爹娘不平。
攥得紧紧的拳头将手背青筋拉扯得暴起,若不是被鹿竹云黛拽着,她定将陆家人全部打出去。
施远潮和陆夫人一番言辞较量,倒是点醒了鹿竹,她虽为宫女身份,此刻也敢在伯爷伯夫人面前据理说上一两句:“奴婢宫女鹿竹,见过伯爷、伯夫人。奴婢知道两位正在盛怒之下,但是奴婢仍然有话想告诉两位。”
陆耀和陆夫人心有疑惑:宫女怎么会在陆家?
“你既是宫女,不在宫里好好当差,跑到陆家来做什么?”
鹿竹淡定道:“奴婢和云黛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到府里服侍施姑娘的。”她面无表情,措辞沉稳,微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两位恐怕有所不知,两日后宫中中秋宴,皇后娘娘也邀请了施姑娘。”
闻言,陆耀和陆夫人皆怔住,方才那般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熄灭大半。陆从礼和陆从嘉看见爹娘的脸色不对,也吓得默不作声。
鹿竹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施家姑娘不是普通女子,能留宫女在身边服侍,足以说明她是皇后娘娘和陛下看中的人,更不用说还能参加中秋宴,那是多高的荣宠?
以施敬的官阶,他的侄女是根本没有资格入宫的,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陆耀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这个施家,怕不是表面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