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越其实也已经猜到了关闭阵法的条件。
虽说当初聂明河进入阵法的时候他并不在,但是妖界的阵法他却是真切体会过的,自然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当时阵法之中除了他便是神灵树,神灵树作为妖界的一大支柱,它身上的气运只多不少。
它庇护着妖界,护佑着幼崽的成长,给予他们祝福。
若是要追根溯源一番,这神灵树据说的是当年献祭了自己的青龙所化,是天地支柱之一。
所以苍越当时并没有多想些什么便踏进了阵中,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他都必须保住神灵树才行。
他原以为是只是普通阵法,最多也就是抽走自己的灵力,说不准还能给神灵树留下一口气。
但等他真的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阵法抽的并不是灵力,而是那虚无缥缈,无法捉摸的气运。
被抽走气运的感觉十分奇妙。
按道理来说,即使没什么气运,人也是能够活下来的。
可真当这无法捉摸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抽走之时,苍越感到了一种类似于喘不上气的窒息感,仿佛下一刻,他变回因为窒息死在这个阵法之中。
他想挣扎,可是并没有力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手脚。
所幸当时朱明出手及时,将他捞了出去,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活着离开。
也因此,他十分清楚究竟要怎么才能够关闭这个阵法。
必要的时候,苍越打算再次将自己填进去,能关一个是一个。不然这三个阵法一起运作,颜蕴宁不一定能够坚持多久。
而被他深深担忧着的颜蕴宁还在了解外面的情况。
他晕倒之前只看见了鸿营那边有光冲天而起,但等到回了魔宫之后,方才发现离奉月岛并不遥远的白鹊城中也有类似的光柱,在缓慢的蚕食着魔界的气运。
白鹊城离奉月真的很近,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对方其实冲着尘缘树来的。
所幸他上一阵子一直封闭了奉月的进出通道,所以才没有让对方得逞。
“实在不行,就把戚风潇扔进去看看。”厌玲珑笑道。
她陪着颜蕴宁坐在花园中看密文,自己这是对着远处那令人心惊的光芒发呆。
颜蕴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光柱,可不觉得小姨是真的在开玩笑。
这个女人只是名字便让人闻风丧胆,她若是真的说出口,想必是真的在考虑此事的可行究竟有多少。
他沉思片刻:“把那谁,官山的城主,还有那几个不听话的统统扔进去看看,说不定就够了。”
“那个谁?”厌玲珑笑得更大声了,“他也挺委屈的,在你手下干了这么久,愣是连个名字都没混熟。”
颜蕴宁扁了扁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既然这么久都记不住,只能证明他们根本就不熟。
“那就这么办,反正留着他们也得费心思压制着,倒不如省口气算了。”
厌玲珑支着下巴,目光依旧没有从那阵法上移开。
忽然,她不知怎么想起了一件事:“你那系统呢,怎么不见它的影子,不如问问它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
颜蕴宁闻言一愣,他抬起头,往四周围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浮珑灯的踪影。
那厌玲珑究竟是怎么发现系统不在的?
他没有将自己的疑问表现得太明显,毕竟长辈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八卦的。
再次四处张望了一番之后,颜蕴宁方才掩饰道:“或许是跟着苍越去说悄悄话了吧?”
这两日苍越和系统一直在悄悄商量些什么,不敢让他知道。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能够猜到他们想搞什么破事。
无非是想把自己填进去阵法之中,强行将阵法关闭罢了。
想得到挺美,但颜蕴宁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有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填进去的。
实在不行,他先把潭映秋扔进去,在自己跳进阵法之中,跟这个破玩意同归于尽算了。
“我记得这玩意似乎有监测气运数值的功能,现在损失多少了?”厌玲珑毫不掩饰地问。
若是平时,她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无事发生。
但现在不一样,颜蕴宁的爹娘都不在了,她得多匀出去一些心思看着他,免得他做了些什么破事自己不知道的。
颜蕴宁被她的直白吓了一跳,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他不说,厌玲珑便回头盯着他看,看得人头皮发麻。
“现在估计快百分之二十了吧,”颜蕴宁叹了口气,只能老实交代,“除去一开始时的瞬间消失的部分,这几日的流失速度还算平均。”
平均的意思也就是他们已经没有多时间可以耗了。
厌玲珑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光柱发呆。
穿越之前可没人跟她说过事情还能变得这么糟糕,甚至还能因为毫无办法而继续糟糕下去。
有的选的话,她还是比较想留在家里当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毫无波澜的老去。
最起码还可以天天躺在空调房里打游戏。
这破地可真是太无聊了,什么玩的都没有,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哦,偶尔还可以去跟自己的几个闺女玩一下。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好想念姐姐和姐夫。从前有人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日子可这是太爽了,等轮到自己看孩子的时候,总觉得怎么做都不够好。
好难,做人真的好难。
颜蕴宁很少见她的情绪如此外露,有些担心:“要不,我现在就去抓戚风潇他们扔进阵里看一看?”
“没必要。”厌玲珑觉得有些好笑,她倒也不是真心想要他们几个的命。
她忽然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算了,我去找找阿珑去哪里了。”
一直到看不见她背影,颜蕴宁方才将自己手中的笔搁下。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小姨这几日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心事没说出来。
他抬起手,放出了一只纸鹤送去给卿飘飘,让她多去关心关心小姨。他们这一辈中,除了路南笙这条让人操碎心的鱼,最受宠爱的其实卿飘飘。
有她陪着,或许能够缓解一下厌玲珑焦虑的情绪。
又过了两刻钟,颜蕴宁总算是将这段时间积压的密文阅读完毕,对眼下的情况有了充分的了解。
人间界的情况由于消息传送不及时,现在依旧是不太明朗。
就算是按照他原先那个激进的想法,将自己和潭映秋都扔进去,那也还有人间界的阵法无法关闭。
扔谁进去好呢?
苍越吗?
把他扔进去的话,或许算是殉情吧?
想到此处,颜蕴宁竟是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挺俗套的,看来是之前待在修仙的时候,被晏轻轻拉着看话本子看多了。
一只手忽然在他的面前挥了挥,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回神。
“在想什么?”苍越问。
颜蕴宁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在想怎么才能跟你殉情呀。”
他的语气缱绻,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苍越显然不会被此吓到,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回应他:“是吗?那想好怎么死,埋在哪里了吗?”
纤长的指尖顺着颜蕴宁的眉眼描摹,好似想要将他刻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永远不忘记。
“我想要比较豪华的洞府,让以后路过进来探宝的人都被迫听一遍我们的故事。”他轻声笑道。
颜蕴宁歪着头,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一阵:“也不是不行。”
不过让每个人都听一遍故事,那究竟得嵌多少灵石才能维持留影阵运作这么多次。
苍越实在是喜欢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没忍住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就他准备再次亲吻之时,便被颜蕴宁轻轻推开。
“龙神大人,我可是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颜蕴宁抱怨道。
但苍越故作可怜,试图唤醒他的怜悯:“可我之前做错了些什么,夫君不打算让我道个歉?”
颜蕴宁:“……”
他有些不太能分辨苍越此话是真心的,还是在跟他调情。
于是他不得不认真起来,跟他再解释一遍:“你听我说,那几个阵法被打开是迟早的事情,即使你不去刺激潭映秋,他也会因为不耐烦跟我玩一把大的,知道吗?”
苍越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确定颜蕴宁会怎么想。
这些他心中惶惶不安,一直无法冷静下来,担心颜蕴宁会嫌他碍事。
“若不是潭映秋引走了我,现在修仙界那个阵法应该已经被破坏掉了。”苍越小声道。
颜蕴宁把玩着他的手指,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现在究竟是不是追究当年的事情的时候。
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了询问:“那个阵法在鸿营,是不是就在你当年与我见面的那个祭坛上?”
苍越摇头:“不,在你当年爬过的那个荷花池底下。”
时至今日,他也总算是说出了几句实话,让颜蕴宁的心中总算是有了些底。
“当年制作分神的时候比较仓促,便抢了别的蛇的洞府来当落脚处,此后更是将分神安置在了附近的人家里当养子。
他当时过得不太好,稍大一些便被送去被人家里当书童。也是因此,我才打听到了胡家人的秘密,知道了那里藏着宝贝。当时想着既然这消息都送到我耳边了,这宝贝不要白不要,我就悄悄溜进了胡家后山,打死了守护他们的山神。”
苍越眯着眼睛,似乎也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其实按当时的情况,那条蛇妖应该有与他一战的能力才对。毕竟山神都是用靠人们的信仰活着,不太会出现灵力不足的情况,更何况是这种有一个家族信仰着的。
但是很奇怪,在他动手之后方才发现那条蛇只是一具躯壳,没有神魂。
所以为了不将事情闹得太大,他也只能先自己顶替山神,此后更是住进了对方的小宫殿中。
“……其实这也是奇怪的地方,我去了之后并未发现他在那生活过的痕迹,看着反倒像别的大能遗弃的居所。于是我便将那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这才发现荷花池中藏了东西。”苍越解释道。
当然,他还顺手将尸体藏在了荷花池之中,借别人的掩藏阵来藏东西。
颜蕴宁沉默片刻,问:“所以你当时不让我到处走,是怕我揭穿你的真实身份,进而暴露分神?”
他记得当时看见苍越的真身时,并不算凝实,想来也是因为分神的缘由。
苍越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你太聪明了,我担心你只要看见这些东西便猜到此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