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虞梨用完早膳后,便带着一株从昆仑摘来的仙草,独自前往梁云鹤的府邸。
梁云鹤的随行小厮早已详细告诉她府邸的位置,她觉得路途并不算遥远,便决定自己走过去。
她今日能如此顺利的出来,是有原因的。
昨晚,虞梨趁着檀珩心情尚好之时及时与他说了今日的行程。
她说她与美少年只是好友,她明日便要去探望自己的好友,希望檀珩不要在暗中使坏。
其实也没有把美少年当成好友,她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某些醋坛子被打翻。
檀珩沉默不语,虞梨便继续解释:“你越是伤害美少年,我就越感到愧疚。”
可不愧疚吗,美少年摔了三次断腿又断手,全是檀珩干的。
“你愧疚什么?事是我做的,与你何干?”檀珩终于抬眼看她,语气凉凉的。
他还真是坦率。
虞梨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因为我没有管好你。”
这句话意味深长,让气氛瞬间凝固。
虞梨默默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莽撞了。
或许就是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哄的檀珩开心了,他竟破天荒的允了虞梨去探望梁云鹤。
但他也提出了条件:不许她与梁云鹤走得太近,不许与他多说话……
虞梨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去送个药。”
反正真到了外头虞梨也不会听他的,她只是去替檀珩“赔罪”,还能做别的什么事?
思绪回到现在,虞梨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小厮说的府邸。
她望着门匾上“将军府”三个遒劲霸气的金色大字,感到有些错愕。
美少年是将军府的人。
再加上先前的奴仆都唤他少爷,莫非他是大将军的儿子?
那他还真是像话本里的男主角。
虞梨又向看门侍卫说明了来意,便被一个小奴领进了府里。府内豪华非凡,比她的府邸大得多。她穿过数条走廊,走了许久,才来到美少年的寝殿。
偌大的寝殿昏暗无光,在炎炎夏日竟透出一股阴冷,让虞梨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随着仆人穿过一扇门,她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大床——华丽宽敞,红木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金丝床幔层层叠叠,奢华至极。
层层床幔遮挡住了梁云鹤的容颜,只能让虞梨隐隐约约的看见他倚在床榻上的单薄如纸的身形。
他像是一株被囚禁在黄金笼中的高贵而柔弱的娇花。
只是这花儿快枯了。
虞梨心中的愧疚又添了几分。
她将藏在怀里的仙草拿了出来,垂眸说道:“我来给你送药,这是昆仑的仙草,研磨后泡水喝下,你身上的伤应该就能好了。”
随行的仆人默默接过虞梨手中的仙草,退到一旁,等待梁云鹤的指示。
床幔中的人并未动容,只是传来一句疏冷倨傲的回应:“多谢虞姑娘为我送药。”
他称她为“虞姑娘”,而非亲昵的“阿梨”。
但虞梨未察觉这些细微变化,关切地向前几步,询问:“不客气,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未等梁云鹤回答,一旁的仆人立刻上前,挡住虞梨的去路:“我们公子不喜外人离他太近,请姑娘见谅,莫要再往前去。”
虞梨闻言一愣,她这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美少年今日对她格外的生疏冷淡,就像陌生人一样。
“不痛。”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冷。
“我有事与虞姑娘讲,你们下去吧。”
屏退下人后,梁云鹤虚弱的咳了两声,他淡漠的说:“昨日阿姐寄来了书信,说我梦中之人身在云梦泽。”
虞梨顿时就明白了,先前是美少年认错了人,所以才对她那么的热情温柔。
见无人回应,梁云鹤便起身掀开床幔,瞥了一眼垂着脑袋的虞梨:“先前是我不对,冒犯到姑娘了,还请虞梨姑娘恕罪。作为补偿,虞姑娘可以随意提出一个条件,我梁某能做到的皆会满足姑娘。”
这冰冷生硬的语气哪里是在道歉,分明是在告诉虞梨,先前种种皆是误会。
他无意于她,明着点虞梨让她不要自作多情。
虞梨鸦羽般的眼睫垂了下来,正好遮挡住眼中情绪。
她语气真挚,不卑不亢:“没关系,我不用补偿。”
这个回答让梁云鹤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梢。
她抬起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我就祝梁公子早日找到梦中的女子,也祝你们早结连理。”
虞梨不再称呼他为“美少年”,自觉这样称呼已不合适。
梁云鹤像是被她的话刺痛,猛然攥紧了被子。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再温柔,他眼神阴鸷,冷冷的望着虞梨,冷笑一声:“呵……多谢虞姑娘好意。”
虞梨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像个小太阳。
她内心并无太大波动,对梁云鹤本就无感,最多只有怜悯和愧疚。
至于梁云鹤先前对她的温柔和热切,她无法回应,并且还有些排斥。
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她心头猛然一轻松。
而且梁云鹤现在这种行为在虞梨看来就像是小孩子闹脾气跟朋友绝交。
她一个活了八百多年的女狐妖是不会跟一个十八九岁的人类少年计较的。
……
虞梨从将军府里走出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精神焕发。她看时辰还早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街市。
街市热闹非凡,虞梨逛得正起劲,却突然注意到一些行人身后似乎跟着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
这黑雾形状随风吹动,却没有任何气味。她好奇地伸手去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黑雾,仿佛它们并不存在。
更奇怪的是,那些被黑雾缠绕的人似乎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地忙碌着,仿佛看不见它们。
虞梨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再也没心情逛街了,直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掐了个决飞回了府里。
她要找檀珩,他一定知道那些黑雾是什么。
虞梨术法学的不精,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个飞天诀,所以飞的歪歪扭扭,像个胡乱扑腾着翅膀的大鹅。
好在飞比走路快多了,片刻之后她便回到了府邸。
虞梨匆匆忙忙的绕开所有人,直奔檀珩的书房。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虞梨从外面推开,她伸出脖子往里一看,书房里空荡荡的。
虞梨又阖上门拍了一下大腿:“哎呀,那狗登西应该在我房里!”
于是,虞梨又匆匆的提起裙摆往自己的小院子跑去。
两条鹅黄色的发带在她身后随着风一摇一摆,很可爱。
待她跑火急火燎的跑进院子,却听见她屋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虞梨心中一紧,以为是屋里进了贼,便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往窗边走去。
她刚走到离窗子还有四五丈远的地方,一声靡靡之音突然飘入她的耳朵,透过她的耳膜直冲大脑。
这声音,酥软醉骨,像檐下猫儿在叫春。
虞梨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檀珩,到底在她屋子里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