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境中依旧是梵花楼，不过里面的陈设十分新，看样子是梵花楼初建的时候。

师徒四人走上楼，那后来成为疏桐住处的地方，此刻还是空落落。

闻别暮能看见的发光小碎片此刻都无影无踪。这里应当就是灵境所记录的地点。

烛火忽明忽暗，摇曳着，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妖从闻别暮他们身边走过。

将弋剑再次动了一下，它牵引着闻别暮向前走。应当不是将弋那死孩子在里面搞出来的动静。正当闻别暮不愿意动弹的时候，他胸口的太安剑忽然开始发烫。

是太安剑，它似乎想告诉闻别暮什么。

闻别暮手捂在胸口，他跟着将弋剑的指引走到窗户旁。

看到窗外的人，闻别暮瞳孔一缩，搭在窗沿上的手都在发抖，他脱口而出：“凤凰怎么会在这儿？”

听见闻别暮的话，两位师兄争先恐后地围在窗户边，试图一窥窗外的场景。

凤凰穿着一身红衣，他坐在梵花楼外的一张躺椅上，懒懒散散地用手拍着躺椅臂，头上那三根毛依旧随着他的动作又是颤了颤。

趴在窗台上的宴无究满脸向往，“不愧是凤凰，丰神俊朗。”

“你若是见了让夷。”闻别暮说出口时，忍不住偷瞄楼闵乐，“你必会再赞叹一次。”

“你怎么知道凤凰和让夷长什么模样？”

这时候，宴无究的脑子倒灵光了。

闻别暮没回答宴无究的话，反正也没有什么必要。他从窗户翻了出去，坐在屋檐上，这才发现刚才话中提到的人儿也在现场。

原来让夷正拿着一把剑，在空中比试着。他转身突然朝着凤凰一剑劈过去，在快要碰到凤凰那一刻时，让夷却突然停手。

剑气吹开了凤凰的头发，他头上的羽毛也跟着向后一翘。凤凰睁开眼，金色的眼睛像是容纳着万物般，流光易转：“干什么？弑神？”

让夷收了剑，他靠在凤凰身后，抬手掐住凤凰的脸颊：“决凤生，你还不干活？”

“有些累了。”凤凰拍开让夷的手。

等凤凰说完这句话，闻别暮才发现这位凤凰主眼眶底下扑满浓郁乌青。

身后有脚步声，闻别暮转头，发现是楼闵乐也站了过来。一想到让夷就站在下面，闻别暮呼吸一滞，双手放在身侧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出所料，楼闵乐一看见让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过仅仅一瞬，楼闵乐就恢复了正常，他将衣袍掀起，坐到了闻别暮身旁。

那股清香再次扑向闻别暮，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对方朝他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闻别暮下意识又移开目光。

兴许是察觉到了闻别暮情绪中带有紧张，楼闵乐转过头，丝发落了些在闻别暮肩上，看上去有几分亲昵：“闻朝，别做出这副模样。让夷他……”

楼下，让夷和凤凰突然都向后退了一步。

也不顾楼闵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闻别暮一鼓作气，从屋檐滑下去，落在地上。

让夷和凤凰望向的地方，正是他的身后。

发生了什么让两位如临大敌。闻别暮飞快转过身，整个人僵住了。

他在自己身后，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闻别暮条件反射抬头，他下意识想要阻止师尊下来。但显然来不及了。

楼闵乐大红色衣袍从眼前滑过，闻别暮避开楼闵乐看来的目光，他咬着牙，没开口。

本以为会听见楼闵乐疑惑发问，闻别暮却是听见他问：“你看到了什么？怎么这副表情？”

闻别暮抬头，他望向楼闵乐身后，“自己”的身影果然消失不见了。

身后让夷和凤凰又开口了。

让夷：“你刚才看到了吗？”

凤凰回答：“看到了，我又不瞎。他怎么会在这儿？”

让夷面露难色：“我怎么知道，阵法不是你设的吗？”

闻别暮没发觉自己现在指尖都在抖，他低垂着头正迷茫的时候，楼闵乐突然握住他的手。

楼闵乐靠近闻别暮，他做了一个近乎拥抱的动作，将闻别暮拢在自己怀中：“好了，我不会强行让你解答的，你别害怕了。”

原来自己在害怕吗？

闻别暮控制不住自己，他垂眼注视着指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那股令人安息的味道。

楼闵乐盯向闻别暮身后的让夷，他目光暗沉，尤其是对上站在让夷身边，吊儿郎当不成正形的凤凰时，楼闵乐眼中的嫌弃都快抵挡不住。

胸口的太安剑又开始发烫，温度极速升高，闻别暮感觉自己胸口那块皮肤都要被烫伤。

好痛。

闻别暮皱了皱眉，他从楼闵乐怀中挣扎出来，将落在地上的将弋剑捡起来，跟随指引前去。

两个师兄这时候才十分有眼力见地，从楼上一跃而下。

闻子然双手抱在脑后，“原来那就是让夷，上一任沧海山山主？”

闻子然记性可好了，师弟和师尊说的话他都能记在心中。

不过这次，楼闵乐却是反驳了，他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着红色光点：“上任山主，说不定不是让夷。只不过我们都被他骗了。”

宴无究满脸疑惑，他脑子本就不大灵光，以前能和闻子然一同当上灵山佼佼者，也只是靠他勤能苦学，是笨鸟先飞罢了。他想不明白：“让夷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做这些？”

上任山主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藏在闻别暮身上的卷灵又冒出头来，它软绵绵道：“让夷大人可好了，多亏让夷大人，我们这些精灵才能有活着的机会。”

卷灵难得有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

谈话间，将弋剑将闻别暮带到了一处住所。那不属于梵花楼内，而是在距了梵花楼有些距离的小宅子。

走到小宅门前，闻子然突然想起来：“阿山公子，青桐姑娘是不是也在幻境里面。”

乌鸦嘴闻子然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青桐癫狂的笑声。

真是聒噪。

闻别暮转过身，用他那双淡淡的眼睛看着青桐，似乎想借着眼神来杀死青桐。

青桐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黑气聚成的球，她一身华纱变成和弘鸢一样，死气沉沉的黑纱，脸上不知道是黑色花纹，还是她流下的血泪。

“闻朝。”青桐咬字清晰，她挑眉看向闻别暮，语气森然：“你居然能出现在这里，看来凤凰和让夷的赌约输了呀。”

闻别暮不动声色地退到小宅门边，他想要甩开青桐。

在灵境中斗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桐看出了闻别暮的意图，她从身后抓出一个人来，居然是阿山。

阿山脸上是惊恐，他的头发被青桐紧紧拽住，整个人被拖在地上。阿山右脚以诡异的弧度弯曲，一看就是被青桐给折了。

好可怕的女人，连自己救过的阿山都不放过。

青桐将左手扣在阿山脑袋上，她闭上眼，面露享受地从阿山体内汲取能量。

闻别暮趁此机会推开大门，转身就要进去。

须臾，青桐却是一个闪现出现在闻别暮身后，就如同在三楼她威胁楼闵乐时。

眼见着青桐抓住闻别暮的头发，她想要做出刚才对阿山做的事。

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闻别暮能这么狠，他用将弋剑一把将自己的头发给隔断了。

青桐脸色阴沉，她死死盯着闻别暮跨入宅内的那半只脚。

似乎懂了什么。

闻别暮要抬起另一只脚的时候，楼闵乐和青桐同时出手。青桐突然笑了，她将手猛地扣在闻别暮脸上。

楼闵乐断了青桐一只手臂，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青桐不甚在意，她右手手心突然出现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对着闻别暮吐出恶心的粉末。

没等楼闵乐继续出手，青桐翻身一跳，她落回阿山身边。

闻别暮冷不丁吸到了从青桐手中喷出来的东西，他捂住喉咙痛苦地咳了好几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紧接着，闻别暮双眼一黑，头晕目眩地要站不住。他向后一倒，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

看出闻别暮不对劲的楼闵乐一把拽住还系在闻别暮手上的红线，他跟着闻暮一起坠进那个扭曲的空间，同时还没忘了嘱咐另外两个徒弟：“把阿山救出来。”

青桐现在明显是把阿山当做了移动血包，再让阿山在那儿待着，那肯定是命不久矣。

**

闻别暮意识陷入虚无，他没有再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而是觉得自己坠入了无尽深渊。

身体开始发热，闻别暮在虚无中痛苦地口申口今出声。

他不知道，抱住他的楼闵乐摔在地上，给他当了肉垫。

楼闵乐想要唤醒闻别暮，他将手搭在闻别暮额上，惊讶地发现闻别暮的身体在抗拒他的灵力。

这是怎么回事？

楼闵乐慌了神，他耳朵上的耳坠溢出的红色光点更多了。

听见闻别暮难受的哼哼声，楼闵乐除了干着急，别无他法。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耳坠突然爆发出亮到极致的光芒，刺得楼闵乐眼睛都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