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月，两人终于又一同出门逛街了。卡维兴致高昂，出门前打扮了好久，精致漂亮得像是马上要登台演出。
艾尔海森向来不在这方面催促他，还颇有耐心地给他递首饰挨个试戴。
卡维站在玄关处，看着蹲下正给他穿鞋的艾尔海森，问道：“等我这么久，会很烦吗？”
艾尔海森站起身来，牵着卡维的手迈出门口，勾了下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一般，回他：“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话呢，大小姐居然会反思了？”
“喂！你真的很过分！”卡维有点恼羞成怒地捶了他手臂一下。
“不会烦的，要烦早烦了。”艾尔海森低头亲了下卡维的发丝，像金子，像盛开的向日葵，无论哪样都是珍贵又美好的存在，而一切令人感到光明又温暖的东西，都应在卡维身上体现。
卡维抿着嘴哼了一声，应当严肃的语调从他嘴里蹦出便转了弯，像水果软糖，甜腻又诱人。
他的眼珠左右来回转来转去，过了会，忽然捏了捏艾尔海森的手掌，小声说道：“昨晚的事，对不起。”
艾尔海森揉了下卡维的脑袋，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我已经说过不下三次了，真的没关系，你不用这样一直跟我道歉，还是说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
“不是啦，你是全世界最大方最心善的人！”卡维笑着回道。
艾尔海森稍微使了点力气，捏了下卡维的脸颊。
“欺负我？”
“哪里欺负你了？”
“你打我脸。”
艾尔海森呵了一声，眼中含笑，转头去瞧卡维，问：“打疼了？”
卡维十分夸张地点了点脑袋，抽了下鼻子，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捂住侧脸，装可怜地说：“好疼！”
艾尔海森拂开了卡维捂住脸的手，凑过来仔细看着，说：“我看看......嗯.......好像是有一点点泛红。”
“啊？”卡维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艾尔海森居然真的把自己的脸捏出个难看的红印来？
艾尔海森见卡维发愣，马上亲了他脸颊一下，将他搂在怀中，低声中露出笑意：“治好了，你现在是整个须弥最漂亮的人。”
“什么时候学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卡维倒是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地用手肘怼了下他的腹部。
“学长教得好。”艾尔海森拽着卡维的手臂，不许他挣开怀抱。
“太热啦！我们两个粘在一起！快分开快分开！我要把汗抹在你身上了！”卡维那毛茸茸的脑袋顶着艾尔海森的手臂磨蹭。
谁知，艾尔海森听后，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精灵也会流汗？”
卡维愣住了，怔怔地嘀咕着：“天呐！我要爱上你了！”
艾尔海森微微瞪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皱着眉，说：“怎么？之前是假爱？只是轻轻的爱了我一下？”
“现在是重重的爱了你一下。”卡维哼唧一声，拉着艾尔海森的手继续逛着街边的小店。
“为什么就一下？不能重重的爱我一生？”艾尔海森追着问。
“看你表现吧！小学弟！”卡维打了个响指，站在街边挑选起摆在门店外面的手工制品。
“尽管考核，保证满分。”艾尔海森搭在卡维的肩膀上，低语道。
卡维边将选好的东西放在艾尔海森手上，边耸了下自己的左肩，啧了一声：“你很沉呀！别将你那大脑袋枕在我肩膀上！”
付完钱后，两人又说说笑笑地斗嘴走向下一家。
“街对面在卖画，我去瞧瞧。”卡维说完，刚转身，就跟一辆飞驰而过的机车擦着而过。
卡维整个大脑都发懵，神经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脑海都是一片空白，连一个字，一个动作都还未做时，几乎是下一秒，就被艾尔海森拽着搂入怀中。
下意识屏住的气又呼出时，就这么一瞬的时间，艾尔海森边将他拽回身旁紧紧握住手臂，边凝聚草元素挥手一弹将那人骑着的机车轮胎泄气，路面与机车摩擦发出刺耳尖鸣，卡维捂住了耳朵。
卡维在那夺目日光下抬眼看向身旁的艾尔海森，对方的侧脸与那人的侧脸重合，眼神与眼神交融，他又再次疑心四起，满是忧虑。
想扒开对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想马上跑得远远的，至少现在卡维没办法直视对方。
恶心想吐，胃仿若在翻绞，四肢绵软无力，卡维昏昏沉沉，头晕眼花，竟是直接捂住胸口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艾尔海森收回冰冷的目光，少见的，有些慌乱地拂开卡维脸庞的碎发，捧着他的脸询问。
卡维貌似有点呼吸不上来，大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差点害死了你。”这是重逢后，艾尔海森第一次对他语气严厉。
“........他没有，我跟那辆车只是刚好擦过。”卡维咬了下嘴唇，接着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艾尔海森沉默了，没有再说话，低垂眼眸，卡维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只觉压抑难受。
明明上方太阳高照，他却感到阴云盘踞头顶，沉重的、湿冷的，一场无形的雨快要落下。
“抱歉，是我反应过激了。”艾尔海森咬牙说道，这句话对他而言似乎很难讲出。
“为什么反应过激？”卡维的语气彻底冷掉，像是摔在地上碎掉的冰块。
艾尔海森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皱眉回道：“因为我在意你，我爱你，我在别的世界曾目睹过失去你的自己过得是多么痛苦又孤独，我不想跟他们一样，你还是永远都陪伴在我身旁，只是在我的脑海里。”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艾尔海森这三个字，与另一个，或是无数个艾尔海森的声音重叠又呼应。
卡维双目刺痛，耳朵忽然失去了倾听外界的能力，一切声音与事物都被隔绝在这三个字外。
要不是艾尔海森及时拽着卡维的手臂，把他抱起，他肯定得跌坐在滚烫的地上。
“对不起，艾尔海森，我刚刚是不是又跟你发脾气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可能是生病了，我现在好难受，我想回家。”卡维整个人摊在艾尔海森的怀抱中，捂着胸口，脸上毫无血色。
“真的不用去看看医生？”艾尔海森抚摸着卡维冰凉的的脸庞。
卡维艰难地摇摇头，嘀咕着只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艾尔海森拍着卡维的后背，给他顺气。
回到家后，艾尔海森给卡维换好睡衣，裹着被子，像是放一个瓷娃娃似的，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蹲在床边趴在他身旁，问：“好些了吗？”
“我头疼，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难过了。”卡维紧皱眉头，怎么躺都不舒服，心脏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血液却凝固在血管里，骨骼吱呀作响。
“没有，我很担心你，卡维。”艾尔海森见对方这样难受，想去触摸他的手悬在半空，还是收回了，连碰都不敢去碰他。
“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卡维闭着眼睛，浓密纤细的睫毛轻轻扇动，预示着梦中的不安。
艾尔海森握住卡维的手，低语道：“我就在这里，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我。”
梦中漆黑一片，卡维摸索前行：“艾尔海森，你在哪？”
紧接着，耳边传来车辆碰撞的声音，卡维从传来声音的方向转身，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光便照射地面，毫无间隙。
树叶是近乎透明的绿，泉水的蓝也被蒸发的接近褪色，脚下的砖石、街旁惊恐的路人都变成黑白，整个世界唯一鲜活的色彩只有红。
卡维看见了一个小时前的自己，与那辆车擦过，正捂住胸口喘气，怀中抱着的那束玫瑰红得令人感到不适。
花？自己那时候有买花吗？卡维眯着眼睛回想，对这束奇怪的花毫无印象，他越走越近，站在过去的自己对面，从静止的对方手中拿过了这束花。
忽然，花束散落，满地花瓣，他一睁眼就是路面与天，遥远的天，滚烫的路面，卡维的视野流下一抹红，他呆呆的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血。
他回到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体里，刹那间，刺骨穿心的疼便传递至他灵魂深处。
卡维透过那双已经无法闭上的眼睛，看见了赶来的艾尔海森，一言不发，低头在不远处签了个字，走近捡起了旁边的白色卡片顿了一下，将它放进了衣服内衬里，再然后，贴心的爱人帮他合上了双眼。
卡维猛地坐起身来喘气，动作幅度大到把在一旁等候的艾尔海森吓得怔住，眨了个眼的功夫，才端着杯水，问他要喝吗？
他在接过来的瞬间，向下瞟了眼艾尔海森的衣服领口，说道：“谢谢。”
“做噩梦了？”艾尔海森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卡维额头上的薄汗。
“嗯，我好害怕。”卡维将水杯放在床边的矮桌上，抱住了艾尔海森。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艾尔海森抱着卡维，给卡维顺气。
“我好害怕，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你怕吗？艾尔海森。”
“......”
“你会害怕我发现你的秘密吗？”
卡维毫不犹豫，竟是直接伸手探进了衣内，将那张卡片似的物品取出来，拿在手上，低头一看，是一张沾满血迹的白色卡片。
上面那行字是卡维梦里没有看见的，如今，那场回忆终于完整——原谅我吧，亲爱的艾尔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