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泓靠着尚孟秋坐下,长腿盘起。
他问尚孟秋,吐出了一个藏匿已久的疑问:“五年前,师尊出门历练,听宗门里的师兄师姐说,自从之后,师尊风评便不太好。”
“我风评其实一直不行,”尚孟秋表情了然,继续道:“如果你是我师尊,看到自己的徒弟在学校里造反,殴打师兄师弟,动不动就借着历练的借口不在宗门呆,把你崇敬爱戴的宗门骂的狗血淋头,回来实力大涨一截,再把老仇人打一遍,你也会觉得我人不好的。”
“但师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是的,谁叫你师祖不是一般人呢。自此我第一天来这个劳什子宗门,被尚正余拐来当徒弟,我就没当过一天好学徒,但也依仗他的荫蔽活到了现在。”
尚孟秋向后倒去,向天空伸出手。疾风响在耳畔,穿过指间,也穿过青天高悬。长剑横于高空,压住座座城邦,清风流连四方,又盘旋于山野。
是要继续被尚正余牵着走,还是去找调查齐戸善堂。
“萧泓,”
尚孟秋喊他。
萧泓偏头看过来。
尚孟秋笑笑,说:“跟你说我小时候,一件超级好玩的事。”
“你觉得人为什么会怕死?
我其实一直很困惑,如果活着是一种本能的话,我好像就缺少了这份东西。因为无比确认这件事,所以我其实一直更想死在尚仲秋之前。
让一个想活着的朋友活着,这怎么看都是一份诚意满满的礼物。”
七曜携星阵是宗门护山大阵,宗门每年的都会在各大城池中搜寻命格不同的孩子,我们的相同点便是家族式微,甚至根本没有家族。
孩子们要在影阁生活十年,熟络护山大阵的构造,便于在阵法运行出错后,以身饲阵……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吗,不然你以为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个阵法可以聚天地灵气,夺其他生灵造化,如此霸道的阵法没有代价才奇怪好么。
不过这些当时的我也不知道,现在想来如果安安稳稳的度过那几年,我们说不准都能活到后来。现在你可能已经不能从别人那里听说影阁了,因为它已经被你师尊搞没了。
我们当年在影阁里一通乱搞,护山大阵受到影响,跟师父一派的长老们都非常愤怒。
命运的骰子被高掷向天空,落下之后在桌面弹动几下最后停止转动。
“尚仲秋运气也太差了,在我们八十几号人里抽五个,也能抽到他。
如果尚仲秋还能在尚华宗,他会遇到别的朋友。君子同志,交友广达,五湖四海皆兄弟。”
萧泓在料峭春寒中停了许久才缓声道:“你不欠他们什么。”
尚孟秋愣了会 ,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摇头,又感觉不够有说服力,于是接着说道:“别跟岐月一样,我欠的。”
他将双手背在后脑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去平阳城,芳九鸦的事先搁置,你说尚正余多久能发现,善堂的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尚孟秋对“光荣”一词有些误解,以为不带伤疤不算勇敢;以为不带裂痕不算功勋;但后来发现,失败后惨淡频频如是,成功的极少数也要落下病根,果然追寻所谓“正义”是个亏麻了的买卖。原来不沾血泪的胜利,才是稀世之宝。
萧泓声音清冽,稳声而言:“如果他最近不忙的话,咱们的时间紧迫。”
几缕云丝掠过头顶,全力飞驶,他们明天就能到平阳城。
渔翁得利的亏心事做的太多了,是会被别人报复的。
师父。
“嗯,你安心打坐吧,咱们明天就到平阳。”尚孟秋躺平,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