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晴”。
奚瑾言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但嘴里喊的人不是自己,盛淮景看着她有些怔愣。
奚瑾言:“在镜头前,一个人最吸睛的部分不在于她有没有姣好的面容,而是一个人的眼神是否坚定有神。”
大家循着奚瑾言目光看向她口中所说的人,那个叫做纪芸晴的学员,微微仰着头,目视前方,任人目光打量不怯,嘴角两边弯起恰好的弧度。不卑不亢。
盛淮景看向纪芸晴时,感受到她视线擦过自己时对她有意无意的挑衅和敌意?盛淮景想起来她是谁了。
是那个第一次用眼角看她还有节目组伺候的人。
莫名其妙。盛淮景抿了下唇角,挺直的腰背下躬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脸颊,视线落回到奚瑾言身上,目光中含有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幽怨。
奚瑾言走下台阶,拉近和她们的距离,清清冷冷的声音缓缓入耳,抱着双臂不时在她们面前走动,模样认真细致。
“在镜头放大下,微表情也很重要,在你们唱跳时做出恰当的微表情可以为你们的表演加分,包括笑,挑眉,眨眼等等。所以要学会如何勾动观众的情绪对于你们来说至关重要”。
选手想要举手发言,在得到奚瑾言肯定的眼神后说:“可是当所有的微表情不都适合每个人做时那怎么办,比如有些老男人眨巴眼的就很油啊,超辣眼睛耶”。说完,她还抱着自己的双臂上下搓动,仿佛要抖下身上一身鸡皮疙瘩。
瞬间室内响起哄堂大笑,奚瑾言低首嘴唇弯弯浅笑,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嗯,有些人做出的效果可能是灵动,是甜美,是搞笑,甚至是...”,她手指点了点肘部,“你说的那种情况”。
奚瑾言最后说着说着停顿了会,又下压了压嘴唇,动作很轻微,不观察细致的话很难被察觉。盛淮景以为她一开始是在忍笑,但后面发现其实是在斟酌语言,是觉得油物,辣人眼睛这些词难以吐露么?
盛淮景在心里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啊。
奚瑾言给她们的对策是对镜练习,接下来还给她们讲解了如何训练眼部活动,练习不同嘴形的微笑,锻炼眉部运动,控制细表情,期间还请人上前示范,奚瑾言亲自指导。
都说处于工作中认真的女人最有魅力。
在她今天不知看向奚瑾言的第几次时,近几日挤压在心里的胸闷不快和难以言明的情绪,竟抽丝般的烟消云散了。
“多练习可以达到你们想要的效果,今天就到这吧。”,奚瑾言收拾东西走了。
盛淮景偷偷挤出人群,追了出去。
“奚老师”,她叫住奚瑾言,奚瑾言顿了顿,偏头发现是她时,又往前走,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
盛淮景像是没察觉到她对自己冷淡的反应,三两步追上去。不过这会奚瑾言要是为她停下这才有鬼。
想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盛淮景与她并肩走着,也不说话,偶尔脚尖碾着脚下的树根叶子,发出树叶细碎的声音,直至走出一段小路后,奚瑾言冷瞥了她眼,她低头轻咳了声,挠挠耳骨,“刚课上我有一事不是很明白。”
她们走在银杏树下的行道,夏季的银杏黄花满树,不时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打着旋落下。她盯了会树叶,转眸看着奚瑾言,“怎么样的人才算得上是有天生的镜头进阶感?”。
半响,奚瑾言都没出声,盛淮景以为奚瑾言不会回答她了,“能让观众一眼记住你的就是镜头感”。
盛淮景顿时眼睛一亮,扬眉弯眸,奚瑾言看了眼她便收回视线。
对于专业上的问题她向来不会吝于回答。只是她没想到这人一路上犹豫了这么久竟问这么个问题。
训练结束后下一周就是初赛,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说出最初找上门的目的。
盛淮景:“那...你刚才一开始想说的人是不是我”。
同义,我是你第一眼就被你记住的那个人吗?这是少年藏匿在话语里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小心思。
而眼下的她执着于想知道当时看着自己的奚瑾言喊出的却为什么不是她的名字。这有点让她介怀。
就好像自己眼见得到的糖果奖励,突然下一秒却被告知这不是你的,怎能甘心。
唇红齿白的少女,眉目间是眉飞色舞的矜傲,语气肯定。
奚瑾言微楞:“何以见得”。
“因为你那时候是看着我说的话”。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前几天还有意无意躲着人,每次训练站最后排,精神也不佳,这会人倒不焉了,眼巴巴的跟出来又兜了圈子来无端端质问她。竟是因为在人群中扫了她眼?
奚瑾言喉咙呵出极轻的笑息,随意说道,“底下这么多人,我每看一眼就要喊出她名字吗?”。
“还是你觉得你自己能从这么多人里可以单独获得我的关注?”,奚瑾言转身,正眼看向她,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她比盛淮景高出了半个头,眼帘半撩,吊着眼尾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太近了。对方猝不及防的靠近让她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还有轻轻浅浅的鼻息萦绕在她脸上,搔痒难耐,盛淮景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一小步。
她眨巴眼,“其实我是出来跟你道歉的。”
她扬起手腕,示意盘在上面的佛珠,为上次因为这事而凶了她,忽然声音低沉,“对不起”。
“但你也吼了我!所以现在我们能两平吗?”。
少女思维跃度过快,奚瑾言暗自反应,不自觉的皱起眉间,又很快恢复情绪的说道,“如果你是说这件事你可以走了”。
奚瑾言说完,不等她回答转身进了楼道。
竟然走着走着这么快就她住宿楼下了,这里有门禁她进不去,只能看着奚瑾言进去,“你讨厌我”。
盛淮景是真的想跟她道歉,只是前几天并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同她言明。
奚瑾言听到盛淮景微不可闻的叹息,一息息往下沉,她突然想到电影院那晚塌着肩独自站在雨幕的背影。每日费尽心思想接近她的人很多,即便不喜,也没有讨厌到每个人的地步。但她没说。
盛淮景看着那道消失的身影,提了提肩,她似乎又把事情搞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