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随意一扫皆是衣衫褴褛满脸灰黑,从山匪的烧杀抢掠下幸存的百姓。
毕仁问里正:“村子原来多少人?死伤情况如何?你姓什么?”
一脸三个问题弄得里正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看着这位刚屠戮完山匪的女杀神,心生惧意,不敢不答。观这女人未挽发髻,单看年纪实在猜不出她婚嫁与否,只好称呼其为女侠。
“回女侠的话,咱们村原有近四百人,现存……呃……还未知晓。”
毕仁:“马上去统计个数给我,并且把人都叫到此处,受伤后不良于行的就找人抬过来。“
她转头吩咐胖厨子:“你骑马去找那个刀差点劈偏的男人,他姓陈。让他安排几个江家会医术的人过来,顺便把双胞胎和小姑子给我带来。就照我说的传话,记住了吗?”
胖厨子点头。
毕仁:“重复一遍。”
见他确实记住了,才放他回去传信。
毕仁见里正还杵在原地不动,遂皱眉问:“你还在这干嘛?”
里正一噎,他原想问这女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结果被她先发制人。
对她理所当然指使自己的态度极其不满意,里正难免在脸上显露出了几分。
毕仁一看里正这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此人拎不清形势,办事拖延,自以为是,还有……
“我有疑问。全村都遭了难,所有人都狼狈不堪,为何你还纤尘不染?不知里正你刚才躲在何处?还是说外面杀声震天,你却趁着这功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见人?”
里正被这连续三问噎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是那拎着篮子的妇人走到里正面前,尖声质问:“是不是你?!”
里正被妇人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妇人上前一把薅住里正衣襟:“是不是你串通的那帮土匪?!”
毕仁挑眉,并不阻拦,冷眼看着这一切。
妇人再问:“我躲在地窖里都被他们找了出来,你为何如无事发生般?”她四下望去,伸手一下下指过去,“你们家的人怎么都没事,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村民们此刻再也憋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进而转为议论纷纷。
“就是,为何独独他家无事?”
“那小陈氏躲地窖里都没逃过,里正这一家子难道能遁地不成?”
“他家要是有如此隐蔽的藏身之处为何不告诉我们?”
“凭啥告诉你?你是人家啥人?人自家有地方躲藏逃过一劫是人运气好,你们羡慕也没用!”
见各种猜测和质疑渐渐多了起来,人群里走出四名男子,开始赶人。
“去去去,都围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各回各家。”
“你们休得听外人挑唆,这女人又不是我们村的!”
“家里还等着你们回去收尸呢,都在这瞧什么热闹?走走!”
“爹,咱们回家,甭搭理这些人。”
毕仁挑眉,这是过河就拆桥啊!自己刚救了这一村子的人,现在就急不可耐的想赶她走。
没门儿。
妇人,也就是村民口中的小陈氏不干了。她一手提篮,一手扯住里正的衣袖不放,“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你勾结山匪进村?”
一男人上前一把推开小陈氏,嘴里斥骂:“滚开!你个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敢来攀扯我父。”
小陈氏一时不查,被这股大力推得往后踉跄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毕仁及时出手扶了她一把。
男人挥手赶人:“你们这两个女人赶紧滚出我们村!”
毕仁都想发笑了。她见过忘恩负义的,但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
村民中有人见不得里正这一家子如此,出言提醒:“这位……可是刚刚帮过我们村的人。”
“是啊,她刚刚杀了所有山匪,我都看见了。”
里正儿子惊讶看着毕仁,上下打量着,似是不可置信:“就她?”
“这么一个小娘们儿能杀山匪?”
系统:卧槽!佩服这位勇士。上一个这样喊宿主的已经躺尸了。
毕仁现在肯定了一件事,这一家子除了里正本人,其余怕是从头至尾确实没看见她杀人。
那么……
“你们一家子是怎么逃过搜查的?是有秘密躲藏地点不为人所知啊,还是压根就无所畏惧?”
里正眼皮狠狠抽动,他心底尽管存着惧怕,但也知道得尽快把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弄出村去,否则自家通匪的事就瞒不住了。还有那个小陈氏,也断不能留。
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最无耻的转移话题办法——言语中伤。
“小陈氏,你既已失节,就该自行了断才是。否则,如何有脸面对你的夫家?”
里正几个儿子也跟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嗤笑声。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村民们,此刻尽是沉默。
小陈氏举目望去,竟无一人替她辩驳,不禁心下凄然:是啊,自己这样一个女人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呢?
她心下一横,最后看了一眼篮子中的孩子,而后轻轻放下。
扭头就打算撞向村口的石磨。
有毕仁在,肯定不会让她成功。
也许是感到了母亲的离去,篮中婴孩的啼哭声骤起。
每一句声嘶力竭的嚎哭,都狠狠敲打在小陈氏这个当母亲的心上。
毕仁四下望去:“你们也觉得她该死?”
无人应答。
“那么,有谁来告诉我她应该赴死的原因是什么呢?”
里正儿子:“当然是她被……”
一颗石子弹射而出,击打在男人的脖颈处,正正好好击碎了他的喉骨。他捂着喉咙痛苦跪地,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阶。
他的兄弟们和老爹齐齐上前查看,其中一男子扭头怒骂毕仁:“你这个小贱……”
咻!
又多了一个说不出话的人。
可惜他没有他兄弟的命好,这次甩出去的是把短刃,直接切断了他的喉骨和气管。
里正一家人都吓傻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毕仁再次慢悠悠开口:“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骗你们,这些山匪皆是我一人所杀。”
“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么?”
“一句谎话一条人命哦,劝诸位诚实作答,切勿妄言。”
……
结局和毕仁之前所猜测的大差不差,此村里正和何家村里正一样,里通外敌,勾结山匪进村打家劫舍。
山匪固然可恨,但这样的伥鬼同样让人觉得恶心。
小陈氏抱着篮子满脸怅然,在那自言自语:“我不过是拒了你家小儿的亲事,你就因为嫉恨要灭我夫家满门?甚至等我生了孩子才报信给山匪。怪不得!怪不得我躲进地窖还是被发现了,都是你们这群畜牲,猪狗不如的玩意!我要杀了你们!”
都到这个时候了,里正的婆娘还拿贞洁攻击小陈氏:“我呸!你个不贞不洁的妇人,有何脸面存活于世?有你这样的女眷,你那夫家怕是到了地下也要抬不起头来!”
小陈氏被这老妇骂得浑身颤抖,哆嗦着找趁手的工具,想锤死这家子混蛋玩意。
毕仁直接递过一把刀。
小陈氏一时不敢接。
毕仁:“怎么了?不是要血债血偿么?不用就算了。”
小陈氏被“血债血偿”这四个字惊醒,她一把接过,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往里正一家那边走。
看她这样,里正一家人也不敢造次,连嘴贱喜欢践踏别人尊严的那几个,也识时务闭口不言。
小陈氏提着刀的手颤抖不停,似乎内心在纠结。有些人见状不妙开始求饶。
毕仁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系统:“为什么要这样,你直接动手不救完了吗?”
毕仁:“痛苦若是得不到宣泄就会深埋于创口,日侵月蚀,直到灼穿血肉,疼的永远是受害者。”
“再说,血债血偿有什么不对?我把那帮匪徒杀没了,小陈氏还不能拿伥鬼出出气吗?”
“你若是个圣母系统,以后就请不要再和我说话。我怕你哪天短路,会连累到我。”
系统:“我不是哦,我会永远和宿主统一阵线哒!”
毕仁:“哼,算你识趣。”
……
等江甚一伙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撞见小陈氏费力的拿着一把大刀在剁人。
真正意义上的“剁”。
因为小陈氏力气小,刚生产完没多久,营养也跟不上,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大刀她根本就抡不高。
而砍人,若是想一击毙命,气力,准头,冲击力一样不可少。
所以,她只能一下下的抬起,放下,周而复始。
就像剁肉那样,一下又一下。
里正一家被砍的面目全非,苟延残喘却偏偏死不了。
小陈氏不是专业的刽子手,剁了半天一个要害部位都未伤到。
但惨是真的惨,看起来比毕仁的手法残忍多了。
江甚满脸不可置信问道:“夫人难道是想让我救治这堆烂肉?”
“当然不,那些东西不值得。”
不过原本的计划变了,毕仁也不打算给这里的村民治伤了,只需要带走小陈氏母子就好。
江甚一行人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小陈氏抱着怀里的篮子,亦步亦趋打算跟着毕仁一伙人离开。
有村民喊住她们一行人,“你们……这就走了?”
毕仁:“不然呢?留下来保护你们,给你们治伤,帮你们埋葬亲人,最后再帮你们重建家园?”
“可是……你会武,也能杀山匪……”
“哦,那又怎样?我又不是你们全村的爹。”
程闻音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在此时显得特别突兀。她也知道这样太不合时宜,遂立马捂住了嘴。
这话说的村民们面露尴尬,可还是有人舔着脸继续问:“可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当然是继续守在这里等着山匪来报复喽。你们仍旧可以选择像以前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由他们残害你们的亲人,劫掠财物,奸/淫/妇女,抢你们的孩子去做米肉。在屠刀落下来的那一刻静静的接受命运。”
“不懂反抗,逆来顺受,难道是与生俱来的么?”
在毕仁说完这些话之后,现场好一会儿没人出声。
直到她耐心告罄的前一刻,一名矮廋的老妇人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拖着它一步步走向里正那家人,高高举过头顶又狠狠劈下。
犹如她每天劈材那般,劈断了里正的脖子。
脆弱的脖颈经不住刀斧冲击,身首分离,血溅三尺。
老妇人顶着满脸血渍转过头来,畅快大笑,模样似疯似魔。
“我老婆子愿随你们一起,去哪里都行。”
毕仁回以微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