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该去查查她了。
冷不丁,路迦宁说:“江逾白,我们下午有什么安排?”
正在吃着面的江逾白,抬起头:“啊?”
安排?
查案算安排吗?
江逾白的大脑飞速旋转:“小路总,您下午两点需要去虹寺主街的oil美容院做皮肤管理。”
“还有一个小时。”路迦宁看了眼手表,闷闷地应了声。
江逾白:……
她在催他。
江逾白默契地回答:“给我五分钟。”
路迦宁违心地催促了句:“不急,你慢慢吃。”
说完,路迦宁习惯性地转动了一下表面的位置。
“我靠,百达翡丽!”凑巧从面碗里面抬起头的白郁南惊讶出声。
路迦宁淡定地问:“我戴这块表,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白郁南竖起大拇指,“很符合小路总的气质。”
路迦宁:“嗯。”
像是观察到什么奇怪的事情,白郁南盯着表面问:“只是……为什么上面会有划痕啊。”
路迦宁下意识地掩了下表面:“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下。”
白郁南:“这种高端手表表面都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轻易留不下划痕。”
“你是对它做了什么,这条划痕才这么深啊。”
“没什么。”路迦宁低闷着回答,“只是前些年被人绑架了,从高处坠落的时候划到了。”
“我去,古早霸总文里的商战?”白郁南说。
一瞬间,饭桌上的气氛跌落到了冰点,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白郁南急忙闭嘴。
蒋星野岔开话题:“江秘书,我听说你们是帝都人,你们为什么突然来临江了啊。”
“老路总让我们小路总商业联姻,我们小路总觉得老土,就离家出走了。”江逾白观察着贺祈风的表情,“联姻对象就是帝都贺家。”
江逾白话音刚落,毫无意外地被路迦宁在桌下踢了一脚。
“那岂不是……”白郁南侧头看着贺祈风。
“你们认错人了。”贺祈风淡定地说。
“扑哧——”江逾白恶作剧得逞版嗤笑了声。
立刻解释:“没事没事,贺队别认真,我开玩笑的。”
感受到身后路迦宁幽幽怨怨的目光,江逾白汗毛都竖起来了:“老板,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吃得挺香啊。”路迦宁感叹了一句。
江逾白心里一咯噔,无力地解释:“我没有。”
路迦宁起身:“既然你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江逾白看了看面前的面碗:“啊?老板,我还没吃完呢。”
“那你慢慢吃。”路迦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告道,“我去车里等你。”
“不了,我和你一起过去。”江逾白起身解释,“不好意思贺队,我们小路总要去做美容了,下次再聊……老板,等等我。”
目送俩人离开,白郁南惊得筷子都要落桌子上了:“有钱人,情绪都这么不稳定吗?”
“饭吃到一半,都要着急去做美容。”
蒋星野像是对此持有不同态度,他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无奈摇了摇头:“戏可真多。”
“嗯。”
注意到身边有人回应自己,蒋星野拿筷子的手顿了一秒,他侧头看过去,毫无意外地对上了贺祈风的目光。
俩人对视了几秒。
白郁南:“蒋法医,你在说什么?”
蒋星野快速敛回心神:“没什么,就觉得,有钱人挺难伺候的,幸好我当初没被安排当有钱人的秘书。”
“你在说什么啊,蒋法医,”白郁南觉得他的话,就像是讲了个笑话,“你是法医唉,且不说你的专业对不对口。你给小路总当秘书,你的职业能帮小路总做什么啊。难不成你要在她吃牛排的时候,给她面前的七分熟牛排顺着纹理解剖吗?”
说完,白郁南像是没忍住,直接嗤笑出声。
蒋星野淡定地搅着面条:“你以为她做不出来吗?”
白郁南:“什么意思?”
蒋星野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没什么,吃饭吧,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白郁南:“哦。”
—
路迦宁和江逾白开车驶到柳弘敏的小区。
路迦宁换上高跟鞋,刚准备起身的空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路迦宁:“赵谦母亲的死亡线索你查了吗?”
正准备解开安全带的江逾白翻身从后座拿出一沓档案袋:“这是早上刚从国外刑警队传来的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看。”
路迦宁接过,随意看了眼验尸报告。
路迦宁蹙眉:“心脏停搏?”
江逾白:“和赵摩乾前妻一样?”
路迦宁继续向下看:“血液中异丙嗪过量?赵谦母亲有抑郁症?”
江逾白分析:“异丙嗪,对心肌有影响,一般不会有医生会给普通抑郁症开这种药吧。”
“你去查一下开药的医生,”路迦宁指着报告单上的名字,说,“看字迹,应该不会是外国人。”
江逾白:“好。”
待到江逾白走远,路迦宁再次认真地看了眼卷宗。
许久,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对面接了起来:“大爷,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路迦宁丝毫不客气:“蒋星野,帮我调份赵摩乾前妻的死亡报告。”
对面的蒋星野丝毫不慌:“行,我过会儿给你。”
“尽快。”路迦宁催促。
“行,”蒋星野调侃,“谁让我是尽职尽责的懒驴呢。”
“中午让你检测的东西怎么样了?”路迦宁继续翻看着卷宗。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蒋星野慢悠悠地说。
“别卖关子。”路迦宁说。
“行,”蒋星野语气肃了肃,说,“如你所料,赵谦的指纹和凶器上的指纹完全一致。”
路迦宁:“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蒋星野继续说:“也正如你所料,凶器上的生物遗留信息和赵谦的生物遗留信息不完全相同。”
路迦宁:“但是呢。”
蒋星野:“但是,我通过对两者的Y染色体STR检测来鉴定,可以确定,两个人是存在同父关系。”
路迦宁蹙眉:“Y染色体?两个都是男的?”
蒋星野肯定地回答:“对。”
“好,我知道了。”路迦宁毫不客气地挂掉电话。
路迦宁在车内犹豫了片刻,随后快速收起档案,从车里走了出去。
她绕进一栋小矮楼。
咚咚咚——
她在一扇红色的木门上敲了几下。
“谁啊。”一个娇软的女声响起来。
路迦宁没有说话。
一直到木门被推开,那个女人才又疑惑地问了句:“小路总?”
“没想到我们只见过一面,你就记住我了。”路迦宁不咸不淡地说。
柳弘敏带足了警惕:“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路迦宁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玄关处摆放一地的大码球鞋。
她说:“方便进去说吗?”
柳弘敏点点头,随后让开一条道儿:“请进。”
路迦宁毫不拘谨地走进去。
柳弘敏的家算不得大,但好在收拾得还算干净。
朝南向的窗户,径直射得进光。
路迦宁左右看了看,随后坐在沙发上,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两个水杯。
路迦宁:“来客人了?”
“没有,前几天有人来看我,忘记收起来了,”柳弘敏慢条斯理地将一个水杯收了回去,“我帮你倒杯水。”
“不必了。”
路迦宁顺手摸了下桌子上的水杯外壁,像是随口问:“他还在这儿?”
“没人在这儿。”柳弘敏矢口否认。
路迦宁不客气地说:“别藏了,赵谦,我知道你在这儿。”
“别等我去卧室把你揪出来。”
路迦宁说:“还有,门口的白鞋,是你的吧。”
“在我面前,你根本藏不住。”
“你在说什么?”
柳弘敏还想继续否认,结果她刚说完,卧室便走出来一个人。
路迦宁抬眸看了眼,随后微微一笑:“你果然藏在卧室。”
柳弘敏责备:“你出来干嘛!”
赵谦不管她,反而直白地问:“小路总,你到底是什么人?今上午你去找我,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只是想谈合作这么简单。”
“她去你家找过你?”柳弘敏震惊道。
赵谦弱弱地点了下头。
柳弘敏:“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赵谦:“我没想到……”
“别吵架,”路迦宁吊儿郎当地说,“来坐,我们聊聊。”
赵谦坐到路迦宁对面。
注意到柳弘敏依旧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路迦宁也招呼道:“你也坐。”
见到柳弘敏坐到赵谦旁边,路迦宁得出一个结论:“柳弘敏你是赵谦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吧。”
赵谦和柳弘敏齐齐愣住。
半响,柳弘敏警惕即刻放缓,她尴尬地说:“小路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其实今天赵家少爷今天来我这里,是因为关怀下属……”
“我来这里,不是要听你们撒谎的。”路迦宁打断了她的话,她认真观察着对面两个人的表情,“而且,我从来不说没有证据的推断。”
“这句话,你们应该懂得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有你们是兄弟的证据。
注意到对面两人的沉默,路迦宁继续说:“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直接说一下,你们的犯罪手段吧。”
“其实这个案子看似复杂,其实破案的关键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
“那就是误导警方,让警方觉得凶手是在楼下接受采访的赵谦。”
路迦宁继续分析:“而这个杀人手段能够正常实施需要基于两点,那就是凶手必须和赵谦拥有同样的指纹,同时具有和赵摩乾相似度极高的DNA遗留信息。”
“只要由同时满足这两点凶手代替赵谦杀死赵摩乾,就能彻底迷惑住警方。”
对面依旧一句话不说。
“简单来说就是,赵谦负责在楼下制造不在场证明,”路迦宁指着柳弘敏,“你负责在楼上杀人。”
“而因为你们都是赵摩乾的小孩,所以你们和他的亲权系数都很高,便会误导警方,觉得凶手和楼下拥有不在场证明的赵谦是同一个人。”
“而其实只要对比凶器上的dna信息和赵谦的dna信息就可以发现,两者根本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的计划就算完成了第一步,而第二步就是你需要把自己的指纹整容成跟赵谦一模一样的。”
“因为你俩是亲兄弟,所以存在相似的面貌特征,再加上外国人看我们带了一种种族上的脸盲,所以他们在他们眼中我们国家的人长得一个样。严谨点来讲,这叫跨种族效应。”
“所以当你拿着赵谦的身份证去做指纹整容的时候,只需要告诉他们这是你小时候的拍的身份证,他们就会相信。”
路迦宁观察着对面兄弟俩的表情,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其他细节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柳弘敏冷不丁问。
“从你和赵谦的生物遗留信息都存在Y染色体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柳弘敏抬头,双目布满血丝,她威胁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不是好事也没关系,”路迦宁盯着他们说,“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就可以。”
“还有,我今天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威胁你们,所以你们对我耍狠没用。”
柳弘敏:“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劝你们自首的,”路迦宁慢悠悠地说,“前些年,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法律是规范人们的行为、维护社会秩序和正义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人民觉得委屈了,可以选择报警,用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而不是擅自通过一种违法犯罪的手段,去替自己惩恶扬善。”
“那扬起来的不是善,是短暂满足一己私欲的快感。”
路迦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她一字一字道:“那是违法犯罪!”
柳弘敏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你懂什么!为了霸占我们家的财产,赵摩乾伙同孙安玲害死我妈妈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是违法犯罪?”
“孙安玲偷我的血液样本,又无情地把我扔去国外让我自生自灭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是违法犯罪?”
“孙安玲知道自家丈夫在国外有一个私生子的时候,利用药物杀死赵谦亲生母亲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是违法犯罪。”
“他们没有!他们想杀谁就杀谁,从来不顾及其他人。”
柳弘敏双目瞪得布满血丝:“凭什么他们想杀谁就杀谁,我们就不可以?”
路迦宁将自己手里的档案放在桌子上:“这里是我从国外调来的赵谦的妈妈的卷宗,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证据。”
赵谦从桌子上将档案袋拿起来,他和柳弘敏一同看起来。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国法律,就去自首,”路迦宁说,“搜集证据,将赵摩乾和孙安玲绳之以法这件事,交给我。”
赵谦刚要说话,柳弘敏一把拦住他:“人都死了,绳之以法有什么用?”
路迦宁:“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会随着死亡而消亡。可是法律判定不会,案件未查明前,他是犯罪嫌疑人。案件查明后,他就是犯罪凶手。就算是人死了,落在众人的心中,他也是被确凿证据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杀人犯。”
“我们该相信你吗?”柳弘敏态度软下去。
“你们可以不信我,”路迦宁说,“但是你们必须相信人民警察。”
柳弘敏沉默片刻,回答:“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主动投案和被警察抓到警局,所判的刑罚是不同的,”路迦宁说,“我希望,你们可以放下仇恨,为了自己的未来,做一次正确的选择。”
“你们还年轻,一切还都来得及。”
柳弘敏沉默片刻:“赵摩乾是我亲手杀的,孙安玲是我设计害死的,赵谦在整件事情里没有做任何事情,法律可不可以不要带走他?”
路迦宁:“判案是法官的职责,我无权干涉。”
“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
“那就是法律是公平的,不会让你多承担一点,更不会让你少分担一片。”
见到柳弘敏和赵谦逐渐被自己说服了。
路迦宁起身,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档案,说:“还有,这个世界没有一条法律是故意惩罚你们的。而是你们作为一个成年人,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以一己私欲触犯法律的底线。”
“那么你们,就应该为自己的不计后果负责。”
不管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