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坏哦,怎么忍心对虞月夜说这种话,虞月夜都要碎了吧,让我来抱抱她】
【楼上诡计多端】
【现在是齐相宜宝宝!好乖好漂亮的宝宝,妈妈爱你】
最后一条弹幕是宋疏星发的。
副班长又找了个烂借口开班会,说给大家准备了惊喜。宋疏星不好意思不来,虽然如坐针毡也只能坐着,坐在食堂里把手机放在桌子下玩,比上课还偷偷摸摸。
副班长就是她最害怕的那类人,冲动鲁莽,声音大,任何时候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而且只要提出反对意见他就会咄咄逼人地开始大声地和对方争执起来,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上。
简直太可怕了。
所以宋疏星既讨厌他,也害怕他,还是不敢不来班会,起码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段点点倒是很直接说过不会来,她没有对方的勇气。
“今天是我们班同学的生日,所以我想把大家叫过来一起给她庆祝生日,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彼此还是要多些包容和关爱。”
宋疏星快把头埋到桌底下了,看虞月夜流露出来另一面也让她觉得喜欢,虞月夜分明就是无论什么都能做得好的人。
可惜现在不好戴耳机,她不知道虞月夜现在念到了哪段台词,只能看见虞月夜鲜红的嘴唇不断张合着,呼吸变得急促,皱着眉,一向令粉丝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几乎崩裂。
虞月夜是演技方面的新人,能有这样的表现也很厉害了!
宋疏星还在肯定虞月夜的表现,她并不知道在表演的是什么片段,但弹幕上有人开始产生担忧。
【是真的在演吗?好有感染力,念台词念得我都要掉小珍珠了】
【说实在的……虞月夜看起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经纪人为什么接这种戏,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很辛苦,难道她演技这么好吗】
【公司真是一坨屎敢这样对我女儿,我真要拿把拖把戳死他们】
【合约到期前压榨艺人很正常,选秀团快解散的时候也是巡生巡死,谁来怜爱一下】
“宋疏星,你到底在看什么?”
副班长忽然伸手去拿她的手机,宋疏星的力气没法和成年男人媲美,他轻而易举地抢过去,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又笑了:“只有你们小女生爱看的直播,多看看吧,之后她和男人结婚你就看不到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被同学注视着脸很快涨得通红,但还是大声反驳副班长:“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说她以后会和男人结婚?你早上起床没刷牙吗嘴巴这么臭,没人告诉你吗?”
心里酝酿着更多更难听的话,但这句足够让副班长对她瞪圆眼睛,像冷不防被喂得很熟的流浪猫抓了一下,对他来说是毫无设防的反击。
她看不见的直播画面里虞月夜晕倒了,直播很快被切断,而网友围绕着“是最有话题度的宣传方式还是最无耻的消费艺人的行为”争论不休,她什么也不知道。副班长冷笑着把手机摔在桌面上:“我最讨厌你这种随时随地开小差,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
“你以为我就很喜欢你吗?”
被恶意揣测爱豆性向的宋疏星像揣了一颗豹子胆,她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跑,心里想着一定要和段点点好好辱骂申伟。
申伟是副班长的名字,在开学第一天他自我介绍说是父母期待他成为伟大的人,以一票之差输掉班长的位置也笑着说会为大家服务。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固执地把矛头指向自己呢?宋疏星跑到食堂大门外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但也不会再回去,她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成为靶子的原因。
他们完全没有交集,申伟自小在北方长大,两个人的成长过程里不会有重合的轨迹,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针对她呢?对方又凭什么说虞月夜会和男人结婚呢?就算存在这种可能性,她也只愿意听虞月夜亲自解释,不接受他人对虞月夜没有根据地恶意揣测。
难道因为她看起来是不会打回去的肉包子?
*
虞月夜在医院里,这里比旁人想象得更水深火热。她躺在病床上,才念过的台词似乎还浮在她舌尖,张口就要跳出来,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口腔内壁。
“我只是一条狗而已,为家族奉献我能奉献的一切是我的义务,我活着就是为了做这些。”
编剧已经刻意避开被滥用为侮辱词汇的“母狗”二字,但要她说出这句话,承认自己是一条狗,就像把面皮从脸上硬生生剥下来,血淋淋的疼痛。虞月夜没有办法把过去的记忆彻底抹杀,人的大脑总是贪恋幸福时光也铭记痛苦时刻,每一道褶皱里包含着的往事不计其数。
她为什么还觉得痛苦呢?时至今日,过去伤害过她的人甚至已经入土,但“我是一条狗”这五个字就足够让她发疯。虞月夜把手指放到两排牙齿中间,要把它们咬得像自己的心一样血淋淋才能忘却痛苦,不是,她做什么都没办法忘却,午夜梦回她还是跪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像狗一样的小孩。
“虞月夜!”
门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开,一个人如风一样冲进来,虞月夜先听见她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然后才想起她的名字。
是妈妈吗?要这样叫吗?
匆匆赶来的经纪人急忙把门合上,上一任经纪人曾把写了一串数字的纸条当做锦囊那样放在她手心,对她叮嘱,这是对付虞月夜的法宝,但不能随意使用,因为狗急会跳墙。当时,她只对“狗急跳墙”这样的比喻感到冒犯,但现在看见了虞月夜的母亲,忽然明白了他真正的想法——虞月夜是能够鱼死网破的那种人。
“阿姨——”
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她,您别担心。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经纪人眼看着虞母如同女战士般冲到床边,把床头柜上摆着的花束拿了起来,往虞月夜脸上挥过去,像挥一个衣架或是扫帚:“你这个贱货!怎么一点苦都吃不了吗?当初你爸爸那家人怎么折磨我的,你六个月的时候我大着肚子都跪在地上擦地砖,我怎么没像你一样晕倒在地?我问你!”
“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什么退圈?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你走到今天难道全凭你一个人吗?公司对你的栽培,粉丝对你的支持,你凭什么摆脱他们就这样走!要不是我把你生下来,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这么漂亮的脸,你为什么要退圈?要和哪个男人结婚生子吗?我说过不许你恋爱,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经纪人从被吓懵的状态回神,冲上去拦的时候庆幸花束里没有带刺的品种,但虞月夜的脸上还是多了几道红痕。她腿一软快吓跪了,压根没想到这串数字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前任经纪人也没说虞母彪悍到这个程度啊!再来一次,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她一手抓着花束,一手拦着虞母:“阿姨,阿姨别打了,我们有话好好说!”余光瞥到虞月夜靠在床板上面无表情,如果不是脸上的痕迹,虞月夜比她更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我给你个面子!”
虞母终于放下了花束,一半的花瓣已经掉落在床上被单上,她手里握着的只是光秃秃的茎秆,一松手就落在地上:“我养这么个女儿容易吗?她总是这么叛逆,不听我的话!”话音在结尾又扬高起来,经纪人的心也提起来,赔着笑脸:“阿姨您别着急,口渴不?我下楼给您买个饮料。”
经纪人想使眼色让虞月夜收敛点,在父母面前不要太倔强,何必闹到打起来的地步?她也有父母,是普通人生里最平淡的一款父母,沉默的爱也沉默的父亲和偶尔有怨言的家庭主妇母亲,他们只在她逃学早恋时这样毫不留情地教训她。
“我不渴,谢谢你了小姑娘,照顾她真的麻烦你了。”
虞母对她笑得很和蔼,鼻梁上还有汗珠,但五官里依稀能找到美人的影子,带着诗书气的漂亮。经纪人明白漂亮是虞家的遗传基因,出门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叹了一口气感慨即使有做明星的女儿母亲也不满意吗?如果自己做大明星的话,妈妈应该会很满意吧?
等她再回来,病房里发出巨大声响,门外围了一圈蠢蠢欲动想看热闹的人群,她推门进去手一滑,饮料瓶子骨碌碌滚到地上,但房内的二人无人在意她的举动。
因为虞月夜按着胸口,呼吸声尖锐得像哨声,输液的针被拔了出来握在她手里,血慢慢从针口淌出来,在她手臂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圆点。
“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那我去死你满意了吧?”
“好啊!那你就去死啊!你看你死了我会不会后悔!你以为我没了你活不了吗?你爸爸死的时候我在他坟前一滴眼泪都没流!你要是这么不孝这么没有良心就去死啊!现在就从楼上给我跳下去!快去!”
没想到争吵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经纪人双腿软得快跪下了,想让虞月夜把握着针管的手放下来,但虞母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她。她终于明白那串数字是不该开启的密码,但那支针管忽然落在地上,她连滚带爬过去把它拿开,起身时虞月夜已经闭上了眼睛,倒在床上像快要碎掉的陶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