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念从腾云阙正殿出来时,崔时彰已经在等他了。
“玉澈!”换了衣裳,伤处也被明显被包扎过的崔时彰兴冲冲地凑来奉念面前,语气却带着抱怨,“你出来得也太慢了,觐见宗主不是一下子的事么?难道还有什么好聊的?”
“是没什么好聊的,让你久等了。”奉念对他微笑,心里想的却是,怪不得剧情需要他来一趟龙极塔,原来用意在这儿!
关禾雪,这个韩明涧方才特意提到的人,没意外绝对就是男主母亲了,同时,也从侧面给出了两点信息:
第一,关禾雪身份不普通,当年才能在韩明涧面前不卑不亢,还让韩明涧印象深刻;
第二,见过关禾雪样貌的人很少,所以他进入游戏这么久了,除了对主角母亲闭口不提的渣老爹外,就只有韩明涧从主角的脸联想到了主角的母亲。
如果再从这两条延伸一下,为什么关禾雪身份不普通还很少人见过她的样子?奉念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关禾雪在大多数情况下遮掩了自己的容貌。
按奉高玩阅游无数的经验,仙侠修真世界里的女子,长得太美或太丑,都会用面纱或者面具遮掩容貌。而作为男·游戏颜值担当·主的亲妈,关禾雪的容貌绝逼也是天人之姿,这才会经常遮掩容貌,只在需要的时候才露出真容。
至于,什么才是需要的时候,哈,想想祁墨潜和韩明涧?不得不说,只这一点,主角亲妈就是个人物!
“二公子和同你一起来那人怎么没出来?”崔时彰撇了眼跟奉念一同从腾云阙退出来的人,只看见了先前跟在韩云敛身后的齐宏等人,没看见韩云敛和宁薄霄。
“韩宗主跟他二人还有话说。”嘴上这么回答着,奉念的思维却跟着发散了两下。
虽然他挺想知道韩明涧和宁薄霄这俩NPC会说些什么,毕竟宁薄霄那张嘴要多不讨喜有多不讨喜,分分钟能把天聊死,而韩明涧看起来也不好惹,这两人对话的场景肯定很有意思。
但此刻他忽然更想知道,如果说,关禾雪在祁墨潜和韩明涧面前露出真容是心机,那宁薄霄愿意在他面前摘下面具是因为什么?
总不会,仅仅因为他故意说他长得最好看,他便以事实来证明他说得对吧?
宁薄霄可不是会这么配合的家伙啊!
而且从龙极塔宝船下来的宁薄霄,重新将面具又戴在了脸上,这操作,也让人完全看不明白,他到底想不想别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
此时腾云阙内。
“……天谕城和师凌环倒是将你藏得很好,‘宁薄霄’这名字,本座早有耳闻,却直到今日才得见真人。”韩明涧看着堂下静立的面具男子,言语间隐隐带着一抹嘲讽,“那无我墟里的仙灵宝器,听说是你得了,你不回天谕城好好躲着,反而跑来龙极塔,就不怕,本座杀人夺宝?”
从踏入这座大殿便一直沉默的宁薄霄,直视着韩明涧,用一贯冷淡的语气回应道:“韩宗主若是想要,在下可以将玄武铠双手奉上。”
“哦?”韩明涧微虚了眼,“这难道是天谕城的诚意?”
“韩宗主误会了。玄武铠既然是在下的,那便与天谕城毫无关系,而且,这也不能算是诚意,非要说的话,”宁薄霄嗓音忽沉,“应该算作是筹码。”
“呵……”韩明涧发出一声轻笑,面上却毫无笑意,“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宁薄霄也轻轻扯了下嘴角,言简意赅,“在下想请韩宗主协助,夺回拨星宫,诛杀席尽年。”
大殿内一寂。
安静立在一侧的韩云敛,感觉有点重新认识这个叫宁薄霄的家伙了。
——凭一件仙灵宝器,就想让龙极塔替他卖命对付拨星宫?简直异想天开!!
宁薄霄像是听见了韩云敛的心声一般,继续将他的“异想天开”娓娓道来:“当然,作为筹码,仅仅一件玄武铠,分量着实太轻——但若只将其当做定金,待事成之后,在下愿意另付剩余三件仙灵宝器以资酬谢,如此,韩宗主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二了?”
“至于另外那三件仙灵宝器从何而来,在下只能说,玄武铠便是例子——我舅父他心性闲散,对权势天下和洪荒仙宝都没兴趣,唯独对害得他妹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故愿倾整个天谕城之力,助我夺得那余下三件仙灵宝器。换句话说,若如今这天下,能有集齐四件仙灵宝器者,非在下莫属。”
“同时,为表诚意,在下愿意透露些拨星宫不为外人道的秘辛给韩宗主。”
“当年席尽年大逆不道杀妻弑师,为的,是宁氏一门独传神功《摘天宿》。可他只知有神功,却不知还有与神功匹配的一套极品法宝,所以他从未婚妻口中骗得神功卷宗所藏之处后,便迫不及待要杀了自己师尊全家,将神功《摘天宿》和拨星宫都收入囊中。”
“可惜,他疏忽了他那位师娘出自天谕城。”
“当时家母身怀六甲使灵通受限,只卜得出凶象,却占不出凶从何来,便当是小灾谨慎提防着,连有孕之事也不敢声张,不成想,倒因此躲过了生死一劫。”
“而席尽年,虽然得到了《摘天宿》卷宗,但因为没有配套法宝相辅,神功进阶十分缓慢。韩宗主应该也知道,这些年,那位席宫主频繁闭关,结果却差强人意,便一直暗中着人打探被他害死的未婚妻尸身下落。”
“因为他认定,与《摘天宿》相匹配的极品法宝,其中一件就藏在他未婚妻尸身之中。”
宁薄霄话至此处,便停了。
大殿内随之又是一顿安静。
韩云敛一时间没回过神儿来。当年拨星宫那桩旧事,他虽听过,却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全然没想到今日竟能从宁薄霄这里知晓个中内幕!
不过这么一看,宁薄霄肯拿四件仙灵宝器做交易,还给予了可以拿捏席尽年的消息,若是仔细运筹布局一番,拿下席尽年和拨星宫应该不成问题……正巧,他们龙极塔与拨星宫向来势同水火,若能趁此机会……
韩云敛心下盘算着,面上则偷眼去看韩明涧,想知道自己父亲是不是同自己想到了一处。
“这么说,你还真是宁濯的骨血……”韩明涧却在沉吟片刻后,徐徐道了这么一句。
宁薄霄听了这话,眼底猛地翻起一片汹涌暗色,随即他低低嗤笑了声,忽而周身灵力一阵波动。
韩云敛一惊,以为宁薄霄是被戳了痛处要动手,却骤然见一缕淡淡银光从大殿穹顶直透而下,被宁薄霄接在了掌心。
“《摘天宿》之下卷《唤星篇》,可引周天星辰之力为己用。”宁薄霄垂眸,看着那一缕星辰之力凝聚在自己掌心之上,随自己心意不断幻化成云汉星河、山水湖泊、人物虚像……他忽一怔,在那人物虚像的五官被精细描绘出来前果断合手一握,将那一缕星辰之力收入体内,这才重新抬眼看向韩明涧,“与《摘天宿》配套的极品法宝被宁氏一脉世代用精血祭炼,便是宁氏幼童,只要血脉纯正,就能将之深藏于自身。所以席尽年猜的不错,与《摘天宿·中卷降月篇》同名的极品法宝‘降月’,至今还在他已故未婚妻尸身内未被取出。而与《唤星篇》同名的极品法宝‘唤星’,则在我这里。”
韩明涧略一琢磨,“这‘唤星’,原本在师凌环身上?好像她自从回到天谕城便没再出来过,你又被他们护的严实,即便席尽年想要‘唤星’,也无从下手,就只能指望‘降月’……若本座记得不错,宁濯和师凌环的女儿当年被席尽年推下了百毒潭,那处凶地想要捞尸确实不易,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席尽年竟至今未得手,看来,是有人先他下手了。”
宁薄霄:“不错,亡姐的尸身被他人得了,而且那尸身有异变,我们也是至今无法将之取回。”
韩明涧:“你刚只说了与《摘天宿》下卷、中卷配套的极品法宝,为何不提上卷的?”
宁薄霄:“韩宗主定然已猜到,何须在下多言?席尽年如今勉强修完了下卷,卡在中卷寸步难行,即便从先父那里得了‘引日’,也没大用。”
韩明涧:“便是说,想要收拾席尽年,眼下趁他神功未成,确实是最佳时机。”
宁薄霄:“韩宗主明智。听说当年先父神功初成便能威慑天下,只是对席尽年毫无防备才遭了他的毒手。若待席尽年修成神功,凭他的心性手段,想要将其诛灭,只会难上加难。”
韩明涧不再说话,像是在考虑什么。
见此,宁薄霄也不催促,只道:“在下言尽于此,静待韩宗主答复。告退。”言罢,拱手一礼,转身自行退出大殿。
见宁薄霄走了,方才全程插不上话的韩云敛小心看了眼自己父亲,轻声道:“父亲,孩儿觉得这事可行,只是需要从长计议……”
“你觉得这宁薄霄,可有哪里不对?”韩明涧打断他。
韩云敛一愣,慌忙回想宁薄霄刚刚一言一行,好像是有哪里透着古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韩明涧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他太过冷静了,即便是在提到宁濯、师凌环和他那亡姐时,他的语气也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说与己无关之事。唯独在被我说到是宁濯骨血那刻,他才恍惚激动了一瞬……”
被韩明涧这么一说,韩云敛才惊觉,事实确实如此。不过,也能理解吧?
“许是因为,他从出生便未见过宁濯和他亡姐,师凌环又只知叮嘱他勿忘深仇大恨,这才将他养得性情凉薄……还有,父亲可能不知道,修真界一直有流言说,宁薄霄并非师凌环亲生而是捡来的弃儿,宁薄霄定然也听过不少,所以才会心怀芥蒂……”
“是么。”韩明涧语气不明地哼了声,嗓音骤沉,“对这些无稽之事你倒是懂得透彻。你和宁薄霄年岁相差不多,他已敢站在我面前言之凿凿地樽俎折冲,你呢?除了玩乐逍遥,可成过一件事?”
“父亲,我……”
“远的不说,你为何带夺乾宗那私生子回来,当我不知?”
韩云敛垂首不敢反驳,“孩儿错了,这便送他回去。”
“笑话!区区私生子,凭何让你护来送去?!”韩明涧喝道,“你若真闲,还不如想想方才宁薄霄所说,你有什么能做的,譬如暗中去打听打听他那亡姐尸身下落,若真不可得,那便仿造一具出来,力争能骗过席尽年和宁薄霄!”
韩云敛抬眼,有点不确信,“父亲意思是……”
韩明涧面无表情地看向大殿之外,一字一字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何必还要留着拨星宫?”
“孩儿懂了,这便去办。”
韩云敛眼底一亮,正欲转身退去,却又听韩明涧道:“那夺乾宗私生子,你若暂时舍不得,倒也不必委屈自己,毕竟求而不得于心境有损。只是,玩物终归是玩物,玩过便罢,你将继承的龙极塔,才是你此生除大道外的重中之重!”
你将继承的龙极塔……韩云敛像是被这几个字狠狠砸在了身上,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
奉念扶了下面上覆盖了整张脸的面具,偏头看向同样戴了面具与他隔着小几而坐的崔时彰,终于问出了一路过来一直找不到机会问的话:“这黑市拍卖会,你经常来?”
“当然。这处地下坊市故意开在离龙极塔这么近的地方,就是为了依附龙极塔的势力,那坊市主人定期会向龙极塔上贡,私下还偷偷打着龙极塔的名号,这里才能如此繁荣。”崔时彰从面具下传出来的声音,带着隐隐得意,“起初我是不想张扬,也怕他们阳奉阴违把我当傻子坑,所以从未说过我是龙极塔的人。不过这里除了贵,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一般不会有问题,我便经常过来寻些炼器材料,手头紧时,也会卖些我做的小玩意儿。”
奉念从背包摸出崔时彰刚才塞给他的一白、一红、一黑三个金属小球,“就像这吗?”
“像个鬼!”崔时彰瞪他一眼,“送给你的怎么会是小玩意儿?那都是我精心炼制的小宝贝!刚不是跟你说了,这白的是‘界’、红的是‘衣’、黑的是‘兵’,还说自己聪明,这么快就忘了?”
奉念:“没忘,但是,只听名字我不敢确定这都是做什么用的……”
崔时彰伸手点了下奉念的脑袋,“顾名思义啊!这‘界’,是瞬发结界,可护你,可困敌;“衣”,是贴身护甲,跟我身上这件一样,只不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护甲有多厉害,只激发了其第一层防护,你若有时间可以慢慢研究;这‘兵’嘛,是一架战斗傀儡——知道我为何要学《刺龙诀》么?”
奉念脑子一转,瞪大眼睛凑上前:“不会是这战斗傀儡也会《刺龙诀》吧?”
“哈,这才是我聪明的义弟啊!”崔时彰得意至极地嘿嘿低笑,“可惜,我现在《刺龙诀》还不算精通,这傀儡能施展的《刺龙诀》比我还差点,但对付下境修者应该绰绰有余,遇上中境的话,它挡着,你跑就是了。”
“……”奉念有点说不出话。因为他脑子里正不可抑制地想象出了一副携带千万架战斗傀儡对战整个修真界的超爽画面……
好吧,他决定收回之前说崔时彰是“该被狠狠刷好感的小伙伴”这句话——这他妈明明是个该被狠狠抱住的成长型大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