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刻意让自己断网一晚的郁黎收到哥哥的消息,说事情已经全部解决。
他打开微博,看到Deity已经为昨天的冲动言论道了歉,而Wind粉丝则是拿着张只有一个表情符的截图,四处敲锣打鼓拜早年。
这又是在干什么?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的郁黎迷迷糊糊点进超话,翻了半天,终于从刷屏的“OK”手势中找到龙去脉。
本就藏着暧昧的行为经过粉丝添油加醋的转述,成了火花四溅戏剧性拉满的修罗场,郁黎呆呆看完,手机吧嗒掉落。
仿佛掉在腿上的是块烫手山芋,他掀开被子,刻意忽视被埋在下面的手机,同手同脚挪向洗手间。
经历了把洗面奶当成牙膏,把用过的洗脸巾塞回包装袋等一些列操作,郁黎抱头哀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以“朋友”“网友”的身份解释Wind的异常行为。
事情是Wind做的,凭什么要自己受煎熬?他蹭地起身,迈着坚定脚步走回床边,翻出手机,准备向对方兴师问罪。
然而临时鼓起的勇气只支撑他发完评论截图,后面质问的话删删改改,怎么都连不成句。
“算了!”郁黎咬牙,赶在两分钟期限内撤回图片,假装无事发生。
退出聊天,靳一笛的消息弹了出来:
【靳师兄:醒了?】
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门子气的郁黎把主动送上门的某人当做发泄桶:
【(爱心叹号):没醒。】
“没醒还能撤回消息。”靳一笛给手里拎着的早餐和咖啡拍了张照,站在公寓楼下,不顾来来往往频繁偷瞄的视线,专心打字:
【靳师兄:昨晚和老李聊了一下你的研究方向,大概没问题了,他让我指导你申请研究生科研项目,时间紧任务重。】
【靳师兄:(图片)】
【靳师兄:速速下楼。】
【(爱心叹号):!!!】
【(爱心叹号):马上!!!】
即将开始做课题的喜悦占满情绪,郁黎把Wind抛在脑后,在屋里开心地转了两圈,然后迅速收拾好自己,乘电梯下楼。
从公寓大厅到门外的几步都是跑着过去的,郁黎没刹住闸,半边身子扑到靳一笛身上。
靳一笛被撞得后退半步,拎着郁黎的书包把人拉开,塞早餐接书包的动作一气呵成。
走到办公司,郁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包又到了靳一笛肩上。
然而不等他开口,靳一笛便自然地帮他拉开椅子放下东西,开口交代接下来的任务安排:“你的研究角度需要细微修改,等会儿我们沟通一下,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写项目书了。”
“项目书11月中旬就要提交,还有两周时间,压力比较大。”
“没事。”郁黎秒切换至学习状态,打开电脑翻开笔记本,“应该可以完成。”
“我可以帮你。”靳一笛直奔主题,在纸上唰唰写下行字,推给郁黎。
“乡村建设中主要利益相关者的多重摩擦和博弈?”郁黎念出眼前龙飞凤舞的字,眼睛倏地亮起,“好厉害啊!”
“和之前的选题相比,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他兴奋起来,把页脚捏出褶皱,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看珍宝似的观赏,“耳目一新!还能发挥我的优势做一些模型推导,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靳一笛盯着郁黎亮晶晶的眸子,移不开眼:“顺着你原来的选题往下想,灵感闪过的瞬间刚好抓住了。”
“看来你也满意这个题目。”靳一笛把自己搜集整理到的相关文献打包发给郁黎,“我已经找老李把过关了,这样能节省掉你和他沟通的时间,直接着手写项目书。”
“把我之前写过的项目书也发给你,你先看,有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你和老李什么时候沟通的?”郁黎抓住细节。
靳一笛存着些卖惨搏郁黎心软的小算盘,没刻意隐瞒:“昨晚,你回宿舍之后。”
“天。”郁黎主动把靳一笛手边的咖啡袋拆开,从里面取出一杯,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辛苦了,怕是一直弄到凌晨吧。”
靳一笛就着郁黎的手吸了口咖啡。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半糖,但感觉格外甜。
“哟哟哟。”刚从门外进来的薛珍铌被两人的亲密动作暴击,五指大张地放在眼睛前,满脸姨母笑,却非得装出控诉的语气,“光天化日的,你俩干嘛呢!”
本来郁黎没觉得什么,被师姐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害羞,扔下咖啡,嗖地钻回自己工位的隔板里。
靳一笛投去哀怨的目光,打开电子发票夹,把最新的几张发给薛珍铌。
“我看你最近挺悠闲。”他说,“不如去搞搞报销,给生活增添点激情。”
薛珍铌瞬间认输,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我错了,我走,我现在就走,你们二位继续!”
“对了!”她从桌上翻出课本,随口嘱咐靳一笛和郁黎,“我要开始做师门明年的财务规划了,你们加油,争取多中基金多拉横向,让李门的豪门旗帜不倒哈!”
“放心。”靳一笛倒也不谦虚,“今年要申项目的几个选题都还不错。”
“你们已经有选题了?”刚好从门外路过的周正探头,直勾勾看着靳一笛,“别告诉我你已经开始写本子了。”
听到周正的声音,郁黎直起身子从隔板上方看了眼。
一个月不见,这人比之前更加不修边幅,头发胡茬乱成一团,眉宇间夹杂着的暴躁和忧愁愈发明显。
怕是还没找到选题,或者推进得不顺利。郁黎心底生出几分同情。
相比之下,靳一笛没那么多情绪,靠着椅子随口敷衍周正:“哪儿那么快啊?给师妹画饼罢了。”
“我可不信。”周正仿佛感受不到靳一笛话语间的疏离,反而一脚迈进办公室,挤出牵强的笑,固执追问,“我才不信,你肯定已经开始了。”
“有没有什么好的选题方向,能给我指点一二?”
“这还能指点?”旁观的薛珍铌快人快语,“先不说我们师门研究的东西和你们师门不太一样,就算靳博个人能力很强很全能,也不能直接给你喂选题吧?”
“这不合适吧?”
周正的脸肉眼可见地狰狞起来。
郁黎见识过周正的脾气,怕薛珍铌惹祸上身,赶紧起身,三两步走过去。
“师姐。”他用后背对着周正,对师姐眨了眨眼,“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嘛,周博又没有别的意思。”
“珍铌。”靳一笛也跟着帮腔,“你不是要去上课?再不走迟到了。”
“走了!”薛珍铌懒得服软,顺着靳一笛和郁黎的话茬走出办公室。
“哼。”斜眼看着薛珍铌从自己旁边趾高气昂地经过,周正彻底收不住脾气,尖酸道,“你们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我知道,你们都拿我当笑话看!”
“没有,周师兄,我们绝对没有。”郁黎怕周正崩溃,立刻转过身否认。
大家都在同一个学院,平时聊天多少会谈论到各个导师手下的学生,最常见的话题无非是两方面——感情生活和学术造诣。
周正的导师钱广本身就是话题人物,再加上周正总是因选题不顺利而发脾气,闹出的动静左邻右舍都听得到,于是自然被大家聊得多了些,
不过提起此事,谁都没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也不存在任何恶意,只说希望周正少被钱广使绊子,顺利完成学业。
大家都多多少少吃过一样的苦,都能感同身受,做不出踩难兄难弟一脚的事。
“其实你很优秀的。”郁黎心里害怕,不敢靠周正太近,也不敢明晃晃地后退拉开距离,只能绞尽脑汁寻找安慰的话。
好在有靳一笛帮他撑腰。
“周正。”比周正高了许多的青年从座位上站起来,绕到桌前,冷眼打量已经把拳头握得死紧的人。
强大的气场、冷静的情绪让周正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本来是被敏感的情绪驱使着,想要吵架发泄怒火,结果反而更加憋闷。
郁黎松了口气,降低存在感,迈着小碎步挪到靳一笛身后。
“你现在太急了,做学术不能这样,别被外界干扰。”靳一笛不喜欢周正的脾气,但还是胸襟宽广地指点一二,“不要朝三暮四,找准自己感兴趣的,或是觉得有价值的方向,深挖下去。”
说得对。藏在靳一笛后面仿佛松鼠进洞的郁黎频频点头,对靳一笛生出几分崇拜。
相比于他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还是靳一笛的处理方式更有效。
而且真的很有魅力啊!他偷偷瞄了眼靳一笛,为不能掏出手机照相而惋惜。
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大人模样,是自己做梦都想拥有的沉稳强大气场!
“厉害。”他忍不住凑到靳一笛耳边,小声夸赞。
本来板着脸压制周正的人听到这话,没压住嘴角,抬手摸了下郁黎的头毛。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周正不知为何更加破防,狠狠拍了下门板,歇斯底里道,“你们等着!你们迟早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