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人带到赛训组后面一排的位置，战队经理以去休息室照顾选手们为由离开，等到走出几步，举起手机拍了张靳一笛的照片，发给顶头老板。
几天前Deity从他这里要走了位置最好的票，说是要送给郁黎，但今天郁黎不但没坐在提前定好的地方，还疯狂暗示他假装不熟，其中必然有猫腻。
看到郁黎旁边还坐了个人，战队经理心思微动，主动和郁凌汇报情况，得到把两人拎到眼皮子底下仔细观察的指令。
“这样看起来像普通同学。”郁凌秒回语音，背景嘈杂，似乎刚结束什么会议，“他可能只是不想暴露身份，你继续观察，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没问题。”战队经理答应下来。
另一边的观众席上，靳一笛艰难消化“我喜欢的人是我的情敌的战队老板”这件事。
“YLL战队的大老板是郁凌。”他看着手机上刚搜出来的资料，向郁黎求证，“郁凌是你哥？”
“是。”郁黎从战队助理那要来两个口罩，自己戴上后，把另一个递给靳一笛。
嗅到打探大舅哥情报的机会，靳一笛伶俐改口：“咱哥也喜欢打游戏？”
郁黎没注意这人偷偷改了称呼，想着反正马甲被战队经理撕穿，索性坦白：“我哥根本不玩游戏，成立电竞俱乐部是因为我喜欢。”
“两年前的时候，Deity还在次级联赛，明明每场都能打出亮眼操作，但不知怎么队友总是疯狂掉链子，我看得生气，就和我哥随口吐槽了一句。”
说到这儿，他咳了一声，自己也觉得郁凌的行为太过离谱：“当时刚好临近我生日，我哥就偷偷组了战队买了联赛固定席位，当做生日礼物。”
“YLL。”郁黎指了指场馆里粉丝们挥舞的旗帜，“战队的名字就是我名字的缩写。”
靳一笛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所以你为Deity付出这么多？”
之前在直播间看到郁黎和Deity互动，在微博上旁观郁黎给Deity产出就已经够让他牙酸了，现在听到两人这么多往事，他除了嫉妒，也绷紧神经，如临大敌。
刚刚缓和关系的死对头怎么比得过知遇之恩？眼下他对郁黎是单箭头，而郁黎和Deity早就双向奔赴了！
“可恶。”他不自觉地说出声来。
“什么可恶？”郁黎蹙眉，虽然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望向靳一笛的眼睛带着明显的不愉快，“Deity确实值得这些，而且说到底也不能算我的付出，战队是哥哥在主持大局，能有今天的成绩靠的也是Deity自己和其他同伴。”
“抱歉。”靳一笛赶紧哄人，“是我失言了。”
场馆的灯光暗下来，预示决赛即将正式拉开帷幕，郁黎哼了一声，扭头看向舞台。
开幕式盛大隆重，Deity出场时观众席爆发山呼海啸般的尖叫，靳一笛淡定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郁黎挥着写有Deity名字的应援棒，心口堵得厉害。
其实这没什么的。他安慰自己。
郁黎要是对Deity有感情，他俩早就得谈上了，还用等得到今天？
况且Deity本来也不值得郁黎喜欢。这人心眼儿太小，茶茶的，在直播间各种撒娇把郁黎从他那骗走，不像他，大度自信公平竞争，甚至一会儿还要为郁黎解说Deity的天秀操作。
这样想着，靳一笛再次自信起来，挺了挺后背，决心抓住这次释放魅力的机会。
然而前三局游戏，Deity频繁出现操作失误，极大影响整个队伍的发挥，导致TLL连失三分。坐在前排的战队工作人员被低气压笼罩，靳一笛看着郁黎眉间的愁色，也不敢贸然开口。
看着身旁人的手指因为捏应援棒太过用力而发红，靳一笛轻轻握了下郁黎的手腕，轻声安慰：“或许可以让三追四呢。”
接下来是中场秀，队员们起身下场，郁黎垂下眸子，没接他的话。
“要对你喜欢的选手有信心。”靳一笛抽走郁黎手中的应援棒，仔细把他的手掌摊开，一边揉捏，一边凑到郁黎耳边，“要不你去休息室看看？”
“郁黎！”战队经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弯腰道，“你去休息室一趟吧，Deity状态不太好。”
“怎么了？”郁黎从座位上弹起来，跟在战队经理身后，急匆匆离开。
仿佛变成隐身人被冷落的靳一笛耸了耸肩，无意去看台上激昂的表演，拿出手机，点开微博。
决赛相关的几条话题不出所料地挂在热搜，其中有关Deity操作的词条讨论度最高，占据榜首。
靳一笛对比赛和选手本身都不算感兴趣，但郁黎在意得很，他便也跟着上心。
点进词条，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辱骂在屏幕上飞速刷新，除了伺机已久终于抓住黑点的喷子，还有不少对Deity失望的粉丝。
有意维护的人不敢开口，于是词条的实时讨论愈发乌烟瘴气，有人嘲讽Deity这位明星选手只配得上明星二字，也有人疑惑今天这梦游操作到底原因为何。
千万不能让郁黎看到这些。靳一笛退出微博，往刚才两人离开的地方望了望。
前往休息室的路上，战队经理步履如飞，郁黎迈开腿跟在他身后，微喘着问：“怎么回事？”
“急性肠胃炎，开幕式前Deity就觉得不舒服了，但怕影响队友心态就忍着没说，谁知道越来越严重。”
听到这儿，郁黎立刻决断：“那就换替补，送他去医院。”
“Deity不肯。”经理焦急道，“他知道前几局没发挥好，后面一定要自己打，而且还问我你来没来。”
郁黎皱眉：“你没告诉他我的位置吗？”
“哪儿来得及啊。”经理唉声叹气，“比赛前我没和他说，谁知道他开幕式的时候就一直盯着给你送了票的那个位置看，没看到人情绪就低落了。”
“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他作为职业选手，这点儿素养还是有的。”休息室近在眼前，战队经理握住门把，压低声音，“还是身体原因，你劝劝他，这些人里也只有你说的能让他听进去。”
“劝谁？”一道声音冷不丁从两人身后响起。
郁黎被吓得一抖，转身看到下颌还挂着水珠的Deity。
尽管站得笔直，但苍白的面容和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是把人出卖，暗示着Deity此刻巨大的不适。
战队经理闪身躲进休息室，剩下两人在走廊沉默对视。
“还好吗？”郁黎上前半步，扶着Deity的胳膊解释，“我和同学一起来的，不想暴露身份，就没用赠票。”
“但后来经理看到我了，邀请我和同学去战队那边坐。”
“什么同学值得你这么折腾。”Deity小声嘀咕。
“这不重要。”郁黎语气稍微加重了些，强调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也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但你现在身体出了问题，没必要强撑。”
“去医院吧？”他试着和Deity商量。
“不去。”Deity固执得要命，“现在肯定很多人在审判我，等着看我笑话，我这时候走了，岂不是合了他们的意？”
他捋了把洗脸时沾湿的头发，抹掉下巴上的水珠，用和第一天加入YLL时一样坚定的眼神看着郁黎：“当初你和凌总为了让我能站在最顶级的赛场上展示实力，动用那么多资源人脉，我没有理由输掉任何一场比赛。”
“何况这还是决赛。”
“决赛每年都有，甚至一年里会有好几次。”郁黎努力和他讲道理，“如果你这次落下病根，那以后是不是就都发挥不好了？”
“不会。”Deity垂下眸子，声音里带着哀求，“哥，我是个职业选手，我有职业精神。”
郁黎知道职业精神四个字的份量，最终还是拗不过Deity，只好松口：“我一会儿让经理叫救护车来，在门外等着，你实在坚持不了就说，我们立刻去医院。”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Deity。”
Deity抬头，和郁黎对视。
“你从来都不需要用成绩或是其他什么来回报我和郁凌。”郁黎认真道，“你有今天的一切，完全是因为你天生就该属于这个舞台，就算没有我们，也会有其他伯乐把你送到今天的位置。”
“所以，感谢你自己。”
“嗯。”Deity勾了下唇角，抬起双臂，轻轻抱了下郁黎。
他把下巴虚虚地搭在郁黎肩头，郑重道：“看着我，等我的好消息。”
猝不及防的拥抱一触即分，郁黎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回过神来，Deity已经重新和他拉开距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靳一笛问他怎么还没回来。
“时间快到了。”他理了理Deity的队服衣领，然后拍拍肩膀，“我相信你。”
“好。”Deity笑得弯了弯眼。
两人在休息室门外分别，郁黎沿着走廊往回走，没注意到转角处躲着的人。
“怪不得发挥得那么烂。”挂着工作牌的人一边狞笑着嘀咕，一边上传刚拍到的拥抱照片，编辑微博：
【难怪Deity今天发挥得像个人机，原来是因为谈恋爱了啊（呵呵.jpg）（呵呵.jpg）（呵呵.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