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课后。
江锦年来到习武台时,宋承辙已经在台上候着了,还是如往常一样着一身墨衣,束冠而立,尽显硬朗挺拔之姿。
走上台后江锦年发现他并没有携带着那把自己寸步不离的长剑,不禁好奇道。
“宋小将军,怎没带着你那把寒芒剑?”
“剑是用来对敌的。”宋承辙闻声转过身来,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江锦年,缓缓说道。
江锦年了然于心,便没有多去详问。
两人对立而站,夕阳下光霞映在他们的身上,远远望去,长身玉立,各有各的非凡气势,脚下的影子联结在一起。
相互行礼作揖后,江锦年见宋承辙并没有率先出手的意思,便主动进攻,挥拳而出。
但宋承辙的动作异常迅疾,稍一侧身,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重拳,江锦年随即索性将拳换掌,作刀势侧劈而去。
宋承辙往后一仰,躲过了他的攻击范围,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胳膊拽住,抬腿攻击他一侧的膝盖,便轻易地将他押在地上半跪着。
宋承辙的力量极大,犹如铁钳一般,江锦年找机会想翻过身来却总是被压制住。
“不行,不行,这局不算,我还没说开始呢,再者说我还没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重来重来。”江锦年无赖道,伸手去推他。
宋承辙瞥见他手上的那一道深深的刀疤,愣了一瞬,脑海里不自主地回想到了那一日江锦年不顾一切地救自己的场景。
等回过神后,看着江锦年憋红的脸庞,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公子竟如此无赖,但宋承辙却好似如今已经习惯了他行事的风格,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局。”
此句话便是再给了他一次机会,于是就松开了他。
江锦年勾唇一笑,瞅准时机,抬腿横扫。
宋承辙一时毫无防备,虽身体反应迅速,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
见机江锦年作势立马起身,侧身将宋承辙反压并钳制住了他。
“卑鄙。”
宋承辙面上带了些愠恼,侧头看向身后一脸得意坏笑的江锦年。
倘若让旁人看到宋承辙这副模样,势必会吓破了胆,但江锦年非但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嘲笑起他来。
“兵不厌诈,宋小将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宋承辙眼睛微眯,唇边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而后一用力就将双手挣脱出来,拧住江锦年的胳膊稍稍一转。
紧接着江锦年吃痛地叫出了声,急忙站起身,想用另一只手捏住受伤的胳膊,突觉面前一阵风袭来,抬眼便看到宋承辙的手指尖如刀锋般停在了他的颈前。
江锦年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禁感觉到脖子发凉。
“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下,靠小聪明是赢不了的,二公子,你输了。”对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江锦年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认输了。
“我认输还不行吗。”
说完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将宋承辙的指尖推了下去,面带微笑道。
“宋小将军不愧是江国的豪杰,我实在是佩服。”
宋承辙垂下手,作揖回应道。
“二公子也是非比寻常人,手段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江锦年闻言笑了起来,笑得散漫又不羁。
“我就是单纯想跟宋小将军切磋切磋,你忘了吗,在去边县之前就想和你比试一下了,不过看来,还是我不自量力了。”
“记得,既然在下赢了,我的要求二公子便不会再无赖反悔吧?”
江锦年听后弯唇一笑。
“那自然是不会的。你说吧,本公子呢肯定竭尽全力如你的愿。”
“二公子教我下棋可好?”
“下棋?”
看着宋承辙肯定的眼神,江锦年一脸的不可思议,但还是答应道。
“明日,明日便教你下棋。”
宋承辙似乎很满意,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但走了几步后好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顿住脚步。
“对了,你的胳膊无碍,休养几天便可好。”
说完便走下台去,江锦年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真不知那老道士给的什么破武学秘籍,说好的能在短时间入门呢,真是遭骗了。”
——
浮云阁。
自从江锦年应下要教宋承辙下棋后,每日傍晚他们都会相约在浮云阁这里切磋棋艺。
细腻的雕花木桌上摆着棋盘,屋子里燃着的炉香闻着让人舒适宁静。
江锦年甚喜旁边的那一扇小窗,一侧头便可将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尤其下雨时分,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听着心旷神怡。
每次他们准备开始下棋时,小二总会给他们先上一杯清香的茶水,茶香伴着热气在屋子里萦绕,更是醉心。
宋承辙总是从始至终都不会小酌一口,待棋局结束时茶已经凉透,更是不会去喝。
江锦年却是时不时的就要喝上一口,中间总会唤小二来添茶,一开始他看宋承辙没动茶,也会让小二顺便给他换杯新的热茶来喝,久而久之,江锦年索性也不去管他了。
因为他知道宋承辙是对这件事太认真了,可他为何对下棋有这般大的执念呢,这江锦年百思不得其解。
江锦年的棋风很是随性不羁,让宋承辙总是捉摸不透,如此一来,心中的挫败感越来越重。
坐得依旧板正的宋承辙看着复杂的棋盘,眉头总会不自觉地拧在一块儿,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对面江锦年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内心更是上火。
江锦年看到宋承辙发愁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总会忍不住的发笑,大声地去唤小二给他多上几杯清火茶。
每次不知不觉的输了之后,宋承辙都想要再来上一把,但江锦年只下一把便不再下了。
虽然宋承辙总是像个闷葫芦似的,聊不上个三言两语,但江锦年不知为何,向来喜欢聚热闹的自己,还会更喜欢这种自由宁静的氛围,急躁的心感觉在这里都被抚平了。
一日,窗外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滴掉落在窗外的树叶上,随之发出清脆的乐声。
“江阴,我知道你跟我比试是为了公主的事情。”
下棋中,宋承辙突然开口。
江锦年抬眼迎上他的视线,默默看着他,停下了手中的棋,顿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你真喜欢我阿姐?”
宋承辙摇了摇头。
“我是想说,我本就没有这个想法,更不知君上有意想让我与你阿姐成亲。”
江锦年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换做之前,我肯定是不会信的,但如今,你敞开心扉于我,我信。”
宋承辙看着江锦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的担忧,昭月公主金尊玉贵,又冰雪聪明,我深知自己配不上,倘若真的与她成亲,我身为武将,必定会常年征战在外,性命都未必保得住,更别提会给她幸福安定的生活。如果君上告知于我,我也会让君上三思的。”
“宋清,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不仅喜欢我姐姐,还在外面逛烟柳楼,这才不想你与我姐姐成亲。既然误会已解开,便不要再多想了。”
“我知道,但是我必定要说与你,让你放心,这也是我的想法。”
江锦年第一次听这个闷葫芦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许是下雨的缘由,令宋承辙的眼底似乎带了些柔和。
“我有个疑问,不知你为何会执着于下棋,是因为很喜欢吗?”
宋承辙的眸光微闪,旋即又低下眼皮,视线聚焦在棋盘上,等了片刻才开口道。
“谈不上喜欢,是在下的父亲喜欢下棋,可以说是投其所好,也可以换种说法,叫野心。”
江锦年一下子明了,但还是有个问题浮上心头。
“可是你已经威名远扬了,又何必在乎这个呢?将军之位肯定是属于你的。”
宋承辙微微摇了摇头。
“说不清的一种感觉,等以后我明白之后再找机会说与你吧。”
江锦年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宋承辙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难道宋慎行不喜欢他,不想让他来继承自己的衣钵,可宋慎行事事都会为他做谋划,为他考虑在先。
但知道现在不适合自己再追问下去,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他只要愿意跟自己吐露,自己定会侧耳倾听。
“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