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芊悠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一次一次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次一次的点开聊天框,一次一次的犹豫要不要催催她。
终于,朴芊悠在5:50还是迟迟没等到阮织夏的身影时发出了消息:你是有事情嘛?
等到她第15次点亮手机,手里的烤串只剩下那根烤鱿鱼时她起身决定回家。
少女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低丸子头随意扎着,今天别的是浅粉色的蝴蝶结,把甜美风衬托的很完美。
女孩走在枫树下,余晖撒在她的身上,蝉鸣伴奏,微风轻拂。
她走着走着突然听见道路对面的小短巷里发出了动静,少女带着光往黑暗的小巷看去。
是另外一位少女,她坐在地上疲惫的靠着墙壁,手机掉落在离她脚边的10米距离,嘴边带这血迹,巷子里的女孩也注意到了巷口外,她慢悠悠往外看,微卷的短发有些凌乱,宽大的黑T,浅灰的长裤,与枫树下背光笼罩的女孩对视着。
她们好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被黑暗潮湿包裹,一个被光鲜亮丽笼罩。
她们默契地沉默了3秒,巷口外的女孩先不确定的开了口:“阮…织夏?”
阮织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句:“嗯。”鼻音很重,不自觉地拉长,少了一些平时的冷傲。
朴芊悠赶忙过了好像离她们十万八千里的马路,她进入了黑暗中,粉色的长裙因为半蹲沾上了黢黑的泥土,但是它的主人并不在意。
“你没事吧?”朴芊悠着急的检查她的伤势,可是她冒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对不起。”声音微哑,带着些许疲倦。
朴芊悠愣了愣,脑子没有转过来,手上把烤串的塑料桶放在地上的动作一顿,就这样呆呆地看了阮织夏几秒。
阮织夏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上朴芊悠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虽然只有不真切的短短一下,可朴芊悠清楚地感觉到了,人的手指怎么可以在六月那么冰凉。
“我失言了。”这是接着上一句话说的。
朴芊悠急忙摇头,她抓住阮织夏那只伸出来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里,朴芊悠手心上的温热闯入对方的手里。
“别打架,一起好好的,一起好好的。”
明明她才是不该在这种地方里的人,却要把本身就处于黑暗的枯花迁移到阳光底下。
阮织夏轻轻笑了一下,缓缓吐出:“朴芊悠。”阮织夏感觉光叫这个名字就很困难了,她接着又说:“拉下我,好吗?我感觉我活得一团糟。”
朴芊悠又是一愣,但很快又笑着回答:“好呀。”
把阮织夏拉起后朴芊悠拿出那份烤鱿鱼,“有点冷了,你还吃吗?”
阮织夏接过鱿鱼,一口咬下去,虽然不热了,但是酱香味传入口鼻,酸辣香甜。
因为鱿鱼肉的弹劲不得不让嘴上用力,就算这样阮织夏吃的还是从容不破,慢悠悠地咀嚼着。
朴芊悠在巷子里找了一块长纸板,顺带把阮织夏的手机也捡了回来。自己坐在了一头,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阮织夏坐她旁边。
朴芊悠见阮织夏坐下后自己把手伸到阮织夏跟前,阮织夏掀起了眼皮,“这是干吗?”
“分一点给我啊,帮你分担一下。”朴芊悠歪着头笑盈盈地道,在朴芊悠这种毫无违和感的长相上稍微卖一下萌,杀伤力也不小。但是阮织夏只是伸手掰了一小块给朴芊悠然后用烧烤店老板给的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指上的酱汁。
等阮织夏吃完了手上的烤鱿鱼朴芊悠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走吧,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吧。”
阮织夏也跟着慢吞吞地起身,“去哪。”
“我带你去一个可以拉一把你的地方。”朴芊好笑嘻嘻的往巷口外指了指。
阮织夏跟着朴芊悠走出了巷子里,走向了那片阳光。
金黄色的暖阳拥抱住了两人,这次的阳光是同时撒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灿烂辉煌。
朴芊悠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一下看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直到走向了一个大门前,是药房门口。
阮织夏插着兜,靠在一旁的黑色电线杆上,看着“大药房”三个字,眼神里找不出喜怒。
“你在外面等我,别跑走了啊。”朴芊悠叮嘱道。
“你说不走我就不走啊。”阮织夏一脸无所谓,可眼神又挪到一脸认真的朴芊悠脸上又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我答应过要拉你的呀。”朴芊悠说完就走去了药房,一步三回头只怕她跑走。
阮织夏愣了一下,没有在说话。
几分钟后朴芊悠提着一袋子东西哒哒的跑出来。
“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就买了你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你看看。”朴芊悠把袋子敞开,一件一件的介绍着药品。
阮织夏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想笑她较真,却还有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第一次看见除了她妈妈以外的人对她那么细心和关照。
“这里有消痛贴膏,你贴一下淤青的地方吧,这个贼好用,小时候和我妹打架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撞到过椅子啊,桌子啊,老是搞得满身青,就是用这个贴很快就好了的。”朴芊悠拿出一盒贴膏说道。
朴芊悠把药膏盒拆开,拿出一片,“你要贴嘛?肩膀什么比较难贴的话帮你吧,但是如果你用不到可以留着,万一以后—”
“贴。”阮织夏打断了朴芊悠的话,“你话真多。”
朴芊悠迅速拿出药膏贴,轻轻的把阮织夏的袖子卷高了,没想到肩膀出还真有块伤。
撕开了包装,小心的贴在阮织夏的肩膀上,淤青在这白皙的胳膊上显得触目惊心,朴芊悠受伤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了,生怕弄疼了阮织夏。
“好啦。”朴芊悠贴的细心工整,她感觉做了一个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你额头呢?”朴芊悠转眼又担心的看着阮织夏额头处没有被碎发覆盖住的血迹。
阮织夏像是一直不知道额头出还有受伤,用手摸了一下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嘶”。
朴芊悠见状赶忙掏着塑料袋,边掏边说:“我这里有酒精和棉签,你等等你等等。”
阮织夏靠着电线,就这样看着朴芊悠。
朴芊悠拿出一盒上面画着小熊的创口贴,“药店里只有这个了,”朴芊悠又想到她可能不会要,又补充道,“我觉得这个很可爱呀,况且你这个伤口也不能不处理你说是吧?”朴芊悠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有完没完?我说我不贴了吗?”阮织夏话中没有训斥的意味,是带了一下玩味。
“行。”朴芊悠拿出一个创口贴,盒子丢尽了塑料袋里。
朴芊悠长的没阮织夏高,朴芊悠又今天阮织夏好像比平时高了一些,她只好微微仰头的帮忙贴。
Q版小熊的创可贴贴在阮织夏这种类型的人上,显得格格不入,有些别扭,身上自带的疏离感好想被小熊创口贴收了几分。
“你还有其他地方吗?比如说身体上的,有没有什么感觉?”朴芊悠问的是受伤的地方,阮织夏也听懂了。
“没,有。”阮织夏在这两个字中间停顿了一下,朴芊悠这可就听不懂了。
“所以又没有啊?”朴芊悠问。
阮织夏有一点恶劣的笑了一下。“有是有,在锁骨下,你要不要看看?”
朴芊悠可禁不住这种玩笑,瞬间耳根变红,“我,我,算了吧,你,你回家看着处理。”朴芊悠把一大袋药盒全塞给阮织夏。
阮织夏笑呵呵地看着这小结巴,也是没想到她这么容易脸红。
锁骨下的伤口是真的,但是是旧伤了,那是一片不大不小的疤痕,是被她赌鬼父亲和在厨房做饭的她开始撕扯,撕扯中把衣服扯到锁骨那,那是阮织夏不过才12岁,小小的阮织夏哪受得了,吓得用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那发酒疯的父亲,那是瘦弱的阮织夏因为反作用自己往斜倾刚好碰到了还在沸腾的铁锅,锁骨下方那块就印上了永久不能消退的痕迹。
朴芊悠想着也不能一直耗下去,她自己先有了动作她从自己的粉色挎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精致小礼盒。
“给你的,六一礼物。”朴芊悠把白色礼盒递给阮织夏。
阮织夏懒散的看着那洁白的地方盒上扎着一个灰色的蝴蝶结的礼盒,轻轻眯起了眼,“你自己留着吧。”
朴芊悠手忙脚乱的把盒子硬塞给阮织夏,“你看看嘛,我特意买回来的。”
阮织夏挑挑眉,纤细的手指缓慢地拉开蝴蝶结的丝带,轻轻的打开,里面摆放着一个灰白调子的Q版徽章,底下铺着一些拉菲草,显得高级典雅。
“你推,好看吧。”朴芊悠乖乖地坐在一旁,像一个等着被夸奖小猫。
“嗯,谢谢了,如果真的不是你意外抽到这个角色才送给我的话。”虽然这样说阮织夏还是浅浅笑看着盒子里的徽章,朴芊悠第一次见阮织夏会为了一个东西露出难得到达眼底的笑容。
“那也说明有缘对吧。”朴芊悠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又很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喜欢入殓师这个角色呀?”朴芊悠好奇地问道。
“他性格吧。”
朴芊悠回忆了一下这个角色的性格,因为接触这个角色的次数不多,但是也是知道一些信息的,他沉默,孤僻,古怪,还有被霸凌的迹象,可是他执着又有对这份工作的专业精神,是个尊敬每个顾客的角色。
入殓师这份工作本身就会遭到歧视,唾弃,他们会觉得晦气,恶心,朴芊悠自从自己父亲离开后就向往着这份工作,她觉得根本不是这样子的,死亡是人的必经之路,入殓师只不过是一个为灵魂外的表壳在离开时让它们变得更理想的工作罢了,是他们让死者留下了最后的尊严,让他们更好的离开人间。
人旅途的终点是死亡,是在梦中在也醒不过来的他们更漂亮的走向另一个世界,那里又是一个起点。
“但是我没有回礼。”阮织夏有看着朴芊悠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朴芊悠总不能把因为自己抽歪的徽章才送给阮织夏还让别人花钱回礼。
“不晚了,早点回去吧。”阮织夏把礼盒盖上,又重新系了一个工整的蝴蝶结,把它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那当初我的六一礼物,你送我回家吧。”朴芊悠期待的等着阮织夏的回答。
阮织夏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行。”
镀了金的光洋洋洒洒的包裹了这个城市,朴芊悠觉得阮织夏本身就该活在光下,她只不过是被拉入了黑暗里,总有可能再次出现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