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初冬的郊外之夜,此时又已大雪纷飞,漫漫长夜再次降临。
屋外没膝深的积雪让人立马断了出门的念头,只想缩在温暖的室内享受生活。
累了一个白天,孔令麒啥也不想干了,在程蔓去洗澡的间隙,带着好奇又有点担忧的心情,壮着胆打开了房间里新放的那瓶伏特加,倒了一小杯试抿了一口,瞬间头晕眼花,这力度完全不输当初第一次在铁锅炖喝的北大荒。
他扶着脑袋,撑在桌子上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看来烈酒就是烈酒,实力说话谁都不怕,不由得把杯子往里推了推。
没多久程蔓擦着头发出来了,见他靠在床头玩手机,问他:“这的信号还行吗?”
“呃……还行,就是有点不太稳定……”
瞟了一眼他还没散去红晕的脸,又注意到桌上的酒瓶,程蔓明白了大半。
但她没有点破,只是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就好,先去洗澡吧,这地的夜里冷,洗太晚你吃不消。”
孔令麒顺从地放下手机,拿起衣服进去了。
程蔓悄悄地瞥到手机还没熄灭的屏幕,信号几乎是零。
她来到桌前,捧起伏特加的瓶身一看标签,56度。
随手取过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点试饮,确实挺上头,不过还能接受。
回到浴室外的洗漱台,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若隐若现的人影勾起了她曾经的梦境。
扭头瞅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神秘一笑,淡定地开始吹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等到孔令麒也吹好头发走进房间,看见的是程蔓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的身影。
他一边整理着睡袍一边走过去问:
“姐,你在干嘛呢?”
话音刚落,发现两杯各倒了一半的伏特加已经在桌面上准备完毕。
程蔓手里摆弄着瓶盖,敲敲台边:“过来,坐下。”
他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小心翼翼地摸着凳子坐了。
抬头撞上她捉摸不透的眼神,试探着问:“怎么了?”
“那么紧张干嘛?来,喝一杯,也陪我回顾一下这故地的味道。”
程蔓端起自己的杯子,在他的杯上碰了一下,径直自饮起来。
他瞪大双眼望着她一口气干了小半杯,却不敢去拿杯子。
被她的余光又一盯着,赶紧抓起来跟着喝。
刚散去的眩晕感又涌上了大脑,匆匆搁下杯子捂住额头:
“不行,这酒劲太大了,我压不住……”
“没事,慢慢来,反正这酒已经开了,总是要解决完的。”
他听了真想抽自己,前面好端端的,干嘛抽风去开啊,这下可好,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紧张得冒汗的手还是把杯子重新端上了,一点一点品着这口味醇厚的酒。
别说,适应了以后,还真是喝上了瘾。
待到他的杯里终于空了,程蔓已经静坐注视等候多时。
他的眼神已经迷离,摸不透下一步又要被套路什么,只能勉强托着早已发烫的脸,喃喃自语道:
“我喝完了,然后呢……”
肩膀突然被两只手抓住,他吓得一哆嗦,赶紧睁眼。
程蔓直勾勾地看着他,吐出一句话:
“站起来。”
他懵懵懂懂地扶着桌子摇晃起身,还没反应过来,程蔓的手从肩膀瞬移到后脖子,按住他的头低下来,自己跟着凑上去就是一个吻。
他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差点没站稳歪到一旁,又被她毫不客气地拽住。
无处安放的手慌忙搂住她的腰,迅速找到状态把注意力集中回来。
此时的他已经不需要教了,懂得如何面对这看不见但尝得到的口中爱抚。
美中不足的是,舌头因为酒力还不太灵活,速度总是比她慢半拍。
随着吻的时间增加,他感觉喝下去的伏特加已经在慢慢变成一阵阵热气,从胃里一直到头顶犹如桑拿般升腾,说不清整个身体是越来越轻,还是越来越重。
突然身前一松,系在腰上的睡袍带子被程蔓解开了,他一下子变成了敞胸露腹的样子。
孔令麒一惊,立马停下来,低头瞄一眼自己几乎□□的身体,目瞪口呆地望着程蔓。
程蔓冲着他傻掉的脸不屑一笑,一扯自己的腰带,裹着的睡袍也呼啦一下松开了。
她睡袍下面的上半身,同样也什么都没有。
孔令麒感觉脑子又跟不上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更不敢再低头。
还在想着对策,程蔓眼疾手快,揪着他的腰带一把拖过来,闪电般将自己的睡袍在里面裹上他的身体,立刻把腰带系上。用他的睡袍从外面包住自己的背后,双手绕到后面环抱着他的腰,俩人的上半身直接贴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仿佛被推入了一个无底洞。
周围掠过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白天熟悉的原野上的雪。
不同的是,这里更像是一个通往地心的火炉,没有撩动的气焰,却有炙烤的威力,越往下呼吸越难,近乎窒息。
身子开始像被什么托住了一样,从完全没有支点的空中,滑入了底部一汪乍现的清泉。
波纹荡漾的水面,将直扎而下的身体吞进了新的未知领域,留在上面的只有一串由剧烈到缓和的气泡,还在轻微地冒出迸裂着。
他躺在水底,依然强悍的水压如玻璃瓶一般笼罩着全身,喘气的频率接近停止。
在意识恍惚的时空里,有一股特别的力量幻化成形,向他慢慢游了过来。
他的眼神基本告别了对焦的能力,半梦半醒之间,只隐约记得迷雾中也藏着一双灼热的眸子,如同闪烁在漆黑雪夜树林中的兽光。
想逃,背后的坚壁已阻断后路;
欲躲,全身的压迫早抽离气力。
还是放弃吧。
他的脖子软了下来,头缓缓偏向一边,突然那股力量溜了过来,接住了他僵硬的脸,还原到了之前的仰面状态。
眼皮沉重到无法睁开,只能任凭魅影般的鱼鳍物感,游曳在他分不清满是汗还是水包围着的额头、发烫的脸颊、紧闭的双眼……
瘫软的身子则被另一种奇特的生物登陆了,看不清轮廓,只感觉到大概也带着几分鱼的丝滑,开始从锁骨上蜿蜒流动。
鱼肚贴在皮肤上描绘出简单的线条,身后留下了浅浅的印迹。
翕动的鱼嘴,轻啄着存在感近无的心跳。直到它竭力穿透厚实的肋骨,重新展现出低沉的轰鸣声。
鱼似乎对这个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很感兴趣,围绕着那一片有震感的区域嬉戏起来。
在它愉悦地穿梭下,周围的水流都被节奏感愈发强烈的心跳掀起了动荡的波浪,带着释放的暖雾,打破了之前死寂沉沉的气氛。
鱼身继续探索的旅途,在离鼓鸣如雷的心跳不远处,是另一片相似但不同的新世界。
那里没有平整光滑的表面,而是纵横交错的沟壑,扎实的土地貌似也埋着灵魂的活力。
好奇地顺着这些规则的小道方向慢慢散起了步,感受到温润的鱼身到来,土地的起伏也开始变得明显而频繁,颠簸着鱼如行驶在急流的小舟一般的身影,几乎稳不住原有的速度。
这一方广阔的天地,倾注了鱼以身为笔的柔情。一扫沉没压抑的寂静,仿佛冬雪融化入泥,封印在地底深处的自然力量即将破土而出。
土地尽头,是一株感受到呼唤的巨苗,正在地表下不安分地努力,身上禁锢的堡垒摇摇欲坠。
一道比土里略清新的空气,拂动在苗的顶端和身躯。骤降的自由让它疑惑,是何来者助了一臂之力。
仰望这陌生的外界,四周之景混沌不清,难道是误入了盘古的篇章?
正在疑惑,远方飘来一缕异于空气潮热的神秘气息,有着碧玉样的清新。替下了笼罩的沉闷,轻抚贴近了苗身。
被这颇具阴柔的魔力一激,点燃了苗内心的焰火,体内的蛮荒之力开始沸腾,潜意识里涌起如盘古附体的动力。
魔力像是读懂了它的心思,在随风化去的最后一刻,在它身后顺势一推,庞大的身躯冲破混沌,头顶炸裂出的缝隙霎时将它吞没,进入了又一个新的次元。
站在时空隧道里,苗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这里是否还是冷寂的地底,或是浮动的云际。
突然一阵大爆炸般的强力袭来,举目皆震,感觉下一秒就要坍塌。周围的坚壁朝它压下,尚未反应过来的身子瞬时动弹不得。
苗不想殒命在此,可是被牢牢钳住的事实打破了逃离的幻想。
它拼命要从挤得喘不上气的狭小空间里挣扎挪动,然而这些坚壁却仿佛枷锁一样,把它干脆从头到尾完全封住,连摇摆的机会都不给,整个身躯如同钉在十字架上,只能原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苗心灰意冷了。生而非货真价实的盘古,注定与开辟天地的壮举无缘。
好不容易脱离地下的封闭,却又陷入这缥缈时空无法自拔。自己这刚刚来到恶世的孱弱之躯,怕是又要化为泡影了。
身上的枷锁开始收紧,拖着它向远处的未知走去。
苗一惊醒,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没退几步又被拉回,一股生猛之力几乎将它拽脱。
感觉眼前几乎都快看见奈何桥的轮廓了,苗越来越慌,反常地靠在壁上作着对抗,倔强地紧贴住周围仅有的依附发力拒降。
就这样一来一回地互相折腾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但是空间里剧烈的摇晃始终没有停止,苗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身体感觉快憋不住了。
在动荡不安却又幽闭沉闷的隧道里想喘口气,但连一丝松懈的机会都没有。
见无法强行带走,那股力量改变了策略,紧紧环抱住苗身,施以熔炉般的锻烧焚炼。
滚烫如沸水一般的坚壁灼烧着皮肉,侵蚀着灵魂,想把苗从内到外彻底摧毁在原地。
苗依然不愿意坐以待毙,无奈实力悬殊,只能徒劳地颤抖在枷锁之下,绷紧的身躯竭力压制住体内躁动的精魂。
炉里比烈火更强劲的岩浆漩涡,几乎是地动山摇般席卷而来,包裹住苗身上下每一寸位置,精准贯穿入心,直奔目标而去。
苗终于忍不住一挺,魂魄被征服抽离了饱经折磨的躯壳。
脱身而出的过程漫长而又艰难,筋骨碎裂的崩溃,皮肉皆化的残酷,都没能让头也不回的魂忍心再留恋,慢慢消失在了隧道尽头。
混沌的裂缝再次出现,已经失去了自我的苗从天而降,带着伤痕累累的前世之躯坠落在地。
披戴的枷锁还没有除去,依旧在无言地诉说着这场说不清是劫还是运的梦境。
凌晨某一刻,躺在床上的孔令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又被亮着的灯光闪得赶紧闭上。
脑袋因为酒劲未过,升起的一阵痛感让他想揉一下,可是全身像被暴打一顿般几乎散了架,更是疼得无力挪动半点地方。
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和程蔓在桌旁贴着彼此站立拥抱吗?为什么现在会在床上醒来?难道自己又断片了?
他勉强低头一看,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依然敞开的睡袍里彻底空无一物。
一个还没摘下的设备,仍然留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听候发落。
这啥情况啊?!
他扭头望向身边,程蔓背对着自己正在沉睡。
被子给俩人都压在了下面,谁也没盖。
孔令麒看看桌面上的空酒杯,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再去想。
咬牙忍着浑身的酸痛支撑着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小心地把被子抽出来给她盖上。可还是没坚持住,下一秒冲进了卫生间一顿猛吐。
第二天早上,程蔓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床心生疑惑,赶紧环顾四周喊了几声。
“小东西,孔令麒,你去哪了?”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的她有点慌,赶紧坐起来,看见自己的衣着想起了大半,迅速穿好下床。
一推开卫生间的门,孔令麒正躺在马桶地面的垫子上呼呼大睡。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心疼又好笑。伸手摁了一下冲水按钮,哗啦啦的水声把孔令麒惊醒了。
“姐,我……”
“别说了,昨晚不怪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