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张华所谓的朋友便找来了。
“子雅,这边。”张华见他的朋友来了,便向他挥了挥手。
张华的这位朋友年岁与他年岁相近,生的高挑,虽然有些年纪了,但还是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顽童气质。
张华向我介绍道:“阿奴,这位便是我方才同你提起的朋友,刘颂。”
我抱手行礼道:“刘公好,在下路南,你叫我阿南便好,”而后我便指向阿午和阿宸道,“然后这位是阿午,这位是阿宸。”
刘颂闻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华,而后道:“为何茂先叫你阿奴,而我要叫你阿南?”
闻言,我内心嘀咕道,这我哪知道呀,我也不想被人叫小家伙,但他就是不改呀。
张华对道:“莫要逞口舌之快,我们方才还想着让你推荐几本律法的书籍给我们,你来来回回看了这么久,可有看到什么好的?”
刘颂摇摇头:“能参考的律法还是少了些,不过你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律法,这里倒是有些书挺适合你们的。”
刘颂说完后,便又转身去书架处找书了。
刘颂去找书的空档,张华也没闲下来。我瞄了几眼他拿在手中的书,大多是山川地理,人文习俗方面的书籍。
没过多久,刘颂手里捧着一摞书回来了。
律法书本就不薄,我看着这厚厚的书,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从书肆离开时,我对张华说道:“张公今日可有空,之前的恩情在下还没报,不如今日阿南做东请大家去吃顿饭?”
我这么说便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虽说张华平日对人一副平易近人,亲切温柔的模样,但愈是礼节周到之人愈会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刘颂在一旁嬉笑道:“张公今日有没有空取决于我,阿南这是预备带我俩去何处搓一顿?”
我道:“食香楼如何?”
方才出门的时候阿午一直念叨着今日出游一定要去食香楼吃一顿,想来食香楼的东西应该是不错的。
刘颂闻言搭上我的肩膀说道:“食香楼好呀,我也有一段时日没去吃了,听闻那里近日出了好多特色菜,今日托阿南的福倒是可以大饱口福了。”
听他这话,看来是对食香楼很是熟悉。
看来这个刘颂不仅懂得律法,还是个吃货,我心道。
不过也多亏他这个吃货属性,原先我还以为食香楼只是家有名的饭店罢了,却不曾想这家店生意新隆,吃饭得提前几天预约才行。
好在刘颂与食香楼的掌柜熟悉的很,又是同乡,所以最后给我们安排了小包厢。听说这小包厢是被一个贵人常年预定的,但对方一年到头也没来几次,所以掌柜便偷偷给我们行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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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处北,饮食以麦为主,同时多食用牛羊鸡犬豕。
以往洛阳贵族多食用面饼馄饨炙肉此类食品,如今食用龟蛤螺蚌此类南方水产品反而成为了一种炫富手段,只因当时交通运输不便,要想食用新鲜的水产必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食香楼这次新招了一名南方的厨子,所以菜单中更是多了几样南方菜品,不仅有南方的稻米豆粥,更有腌鱼干鱼片这类加工水产品。
食香楼的掌柜说今日有一批新到的鲈鱼,所以推荐我们试试他们新菜品“鲈鱼脍”。
这段时日都是吃煎饼、汤饼、白饼、鸡鸭子饼这类面食,早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如今可以换换口味,自是兴奋。
鲈鱼脍看起来有些像生鱼片,我便以为它的食感也如生鱼片那般口感顺滑,但待我尝了一片后,瞬间便感觉不好了,于是囫囵吞枣地嚼了几下便吞进去了。
洛阳地处内陆,鲈鱼这些鱼类都是养殖在湖泊河流中的,湖泊河流河域窄,养在这其中的鱼自然土腥味重会比海鱼重。
“女郎吃些裹蒸吧。”
正当我犹豫要吃些什么的时候,阿宸给我和阿午各拿了一个裹蒸。
裹蒸类似于粽子,是用竹箨将糖、糯米、香药、松子、胡桃仁等食材包裹住再放入锅中蒸熟而成。
第一口下去是香糯易化,而后细嚼便能吃出坚果的绵延口感。
我本来逛了一天便有些累了,如今终有有东西可以吃,自然是吃得欢。本以为今日是郎君的打扮,我即使大快朵颐也不需要看人眼色,但我还是瞧到有两道视线看过来。
我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发现是张华和刘颂。还没等我开口问他们看着我干什么,刘颂先开口道:“这裹蒸比那鲈鱼脍还好吃?我怎的尝不出来。”
我笑道:“我们家那边的人都喜欢做这类饭团来吃。”
“你们那儿也会做这裹蒸?”
“我们会提前先做好很多,然后放进冰窖里,待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蒸熟即可。”
刘颂笑道:“这不失是个好方法,但为何还要放冰窖,想吃的时候直接做便好了呀。”
我说道:“刘公自小生活在北方,南米北面,南方丘陵山地多,这上山下山耗费的功夫便不少,如若还要回家做顿饭不也麻烦,所以大家便更喜欢提前做好裹蒸这类保存时间长,还方便携带的食物。”
刘颂突然道:“哦?阿南是南方人?”
我一愣,突然想到贾南风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我打着马虎眼,随便夹起一道菜,假装在品尝中,企图蒙混过关。
张华忽然说道:“这么多菜还不堵上你的嘴。”
刘颂道:“茂先这便是你不对了,我这不是刚认识小阿南嘛,自然是有许多好奇的地方。而且这鲈鱼脍价格不菲,我只是担心浪费了。”
阿午在旁说道:“没事,我喜欢吃鲈鱼脍!”
刘颂指了指我们这边几个人,估计是觉得大家都在攻击他,于是愤懑地说;“这上午碰到一群老顽固,晚上又遇到一群小顽童。”
阿午见状,以为是她冒犯到刘颂了,便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也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张华说道:“又想到上午的事了?”
刘颂一听张华的话便立刻炸毛:“那帮老顽固,否认我援法断案的主张。我同他们说如若断案不援法只会导致越来越多的冤假错案。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然后让我这两天想出一个解决冤假错案的办法,这哪有那么容易啊。”
我听到阿午那边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刘颂似乎之前藏有满肚子怨气,如今张华这话算是给他了一个出口,于是他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同我们诉说他的艰难苦恨。
他所说的所有话,长话短说便是:他提出的建议被上司否决了。
我被刘颂话逗笑了,于是道:“这有啥难的,你就随便说一个嘛,比如......”
我停下来想了想,而后开玩笑道:“比如让人在朝堂外挂一面鼓,如若有人遇到不公对待便可击打这面鼓,然后直接找他的上司或是官家来评评理,你看这方法不仅可以解决冤假错案还很高效。”
我话音刚落,周围人都不说话了。
我见大家忽然不说话,于是干笑了两声,喝口水。
过了一会,却听到刘颂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竟还有人把它当真。
我赶紧道:“这就是我胡诌的,你不必当真。”
我看了看刘颂的表情,感觉他好似没在开玩笑。
我试探道:“你真要提交这个建议?”
“当然,要不你给这个方法取个名吧。”刘颂边说边夹了一块鲈鱼脍。这人心情好后,胃口也跟着变好了。
我自然是不敢再说话,只能求助般地看向张华。
张华想了片刻,而后道:“昔有尧之‘进善旌’和‘诽谤木’,禹之路鼓制度,今日我等亦可效仿之。这鼓是个用来传递冤情,用下达上而施与朝,不如叫登闻鼓如何。”[1]
我这边听着张华着高大上的名字,感觉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