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蓝茵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就闪过苏寻安的模样。
他在台上开玩笑的样子,他专注演讲的样子,他回答提问的样子,还有他漫不经心扶眼镜框的样子。
他的每个样子,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无误地落到了蓝茵的审美上——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呢。
高挺而不粗犷,儒雅却不文弱,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英俊得跟周围人不像一个图层似的。
可偏偏就这样一个完美的男神,竟然用最温柔礼貌的言语,拒绝了她的请求。
蓝茵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于是,翻了个身从床上爬下来,打开电脑就申请了一个邮箱。
不就是个邮箱嘛,好像谁没有似的。
而后,她点开学校的官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苏寻安的邮箱地址。
二话不说,蓝茵开始编辑邮件。
可当她真想写点儿什么的时候,放在键盘上的手又停住了。
因为对于今天下午苏寻安的讲座,引用的论文啥的,她只能听个半懂。
虽说父亲也是个主任医师,算是从小接受熏陶,但毕竟蓝茵也只是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而给苏寻安发邮件,一半是她那张定格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帅脸,还有一半是要联系方式被拒后的胜负欲。
思前想后未果,蓝茵只能默默地发了一条——
Lan:亲爱的苏教授,今天下午听了你的讲座,感觉受益匪浅,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我期待你的回信!
点击,发送。
带着对男人给她回信的满腔期盼,蓝茵终于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蓝茵不用闹钟响就自动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开电脑,查邮箱——
空空如也。
除了几条系统发给新用户的邮件以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来自活人的消息。
“难道是因为周六他休息,不看邮箱……”蓝茵对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
殊不知身后探出了一颗八卦的脑袋:“小茵茵,今天周六诶,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你要卷死我们吗?”
蓝茵被她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刘伊敏的时候,刻意用身体挡了挡电脑屏幕,解释道:“没什么,这两天睡得多了,睡不着就起来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架床上的视野能够洞察一切。
“你在发邮件吗?”刘伊敏问道。
“额、是啊……”蓝茵顿了顿,脑子转过来的时候又解释道,“我就随便开通了一个邮箱而已。”
“噢……”刘伊敏打了个哈欠,准备把脑袋撤回去。
可蓝茵顿时想到了什么,把人喊住了:“敏子。”
“怎么了?”刚缩回去的头又再次冒出来。
“我看这个邮箱啊,也看不出来人在不在线,还挺麻烦的,都不知道发过去对方能不能收到……”蓝茵转弯抹角地说着。
“肯定可以啊。”刘伊敏回答得很干脆。
“你怎么知道?”
“你点一下已发送的邮件,如果对方看过了的话,会显示已读的呀。”刘伊敏接着说道。
闻言,蓝茵像是找到了什么“窍门”一样,手心带动着鼠标点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了她昨晚发邮件的页面。
只见上面赫然显示着:已读。
好嘛,已读不回,是吧。
-
接下来的一周,蓝茵每天都会打开两次邮箱查看,但她依旧没有收到苏寻安的回信。
她总在不经意间想起两人初见时,在那棵玉兰花树下,她问苏寻安,他会不会回邮件。
苏寻安笑着说,会。
连同那个小小的“承诺”,好像也带着玉兰花香。
可结果却是已读不回。
那封她琢磨了一个晚上邮件,最终还是被淹没在了苏大教授每天的爆满的信箱里,犹如石沉大海。
永远都等不到他的回信了吧,她想。
思及此,蓝茵只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气,只得对着空气,轻声骂一句:“骗人。”
-
虽然大学的生活相对轻松,但小长假依旧是所有学子翘首以盼的。
转眼又过了一周,眼看“黄金周”小假期即将到来,蓝茵和舍友们的心也逐渐越飞越散。
宿舍夜聊的话题,从一开始“哪个专业有帅哥”变成了“小长假去哪里耍”。
最先做攻略的还是舍长刘伊敏,她早早就在宿舍群里发了好几个旅馆链接,还货比三家。
“哇,敏子,你也太靠谱了,跟你一起出去玩好幸福哦!”曹清清向来会捧人。
对于表扬,刘伊敏毫不含糊地照单全收:“必须的,这是我作为J人的自觉!”
“啥?”正在低头看手机的蓝茵突然抬头。
“ENTJ啊,我的人格!”刘伊敏说道,“你不会没测过吧?”
蓝茵张了张口,摇摇头:“没有……”
“天啊,我的茵,你网速好慢……”曹清清笑道。
就这样,宿舍的两人在那儿一唱一和,聊得有来有回,蓝茵倚在架床的梯子旁,边听边笑:“要不你俩去说相声吧,指定行。”
小姐妹一片吵吵闹闹,也不知是谁,突然吧话题兜了回来。
“话说,小长假之后要开一门选修课诶。”
“啊对的,”舍长刘伊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向学长学姐们了解过了,有些课特别好,不点名,考试容易通过,有些嘛……嘶,总挑周末上课,点名,作业还贼难,就是弄出来为难人的。”
蓝茵反应了一下:“那不得抢?”
“是啊,小长假最后一天开抢!”
说着,刘伊敏就在群里发了一个文件,喜滋滋道:“姐妹们,我都打听清楚了,还分了个红黄黑榜,建议首选红榜,次选黄榜。”
“哇,你连这个攻略都有啊。”曹清清迫不及待地点开看。
“那黑榜呢?”蓝茵歪了歪头。
“要选中黑榜的课,嘿嘿,自求多福吧。”刘伊敏咧嘴笑道。
然而,小长假计划得再好,也遭不住老爹的一个电话。
就在放假前三天,蓝茵就接到了父亲打过来的电话,说是让她放假回家聚餐。
蓝茵的家就在本地,上的也是本地的大学,说来十分方便,也正因为这种“方便”,总让蓝茵有种根本没离开过家的感觉。
所以,电话里头她据理力争,想抓住跟舍友一起出去玩的机会。
可纵使蓝茵百般推辞,父亲也绝不松口,硬是要她回去,说是有重要的客人来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抛弃小姐妹,在假期的前一天,随意收拾了一下书包就回家了。
临行前,三人在地铁站分开,她看着两个舍友往车站的方向走去,自己默默坐上了开往市中心城区的列车。
-
南城的地铁,叫地铁其实并不准确,应该叫轻轨,因为它时而在地下,时而在高架上。
蓝茵从大学城的终点站上车,自然占到了窗边的位置。
她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密密麻麻、交错生长的大树一棵接着一棵后退,前方穿过了一个隧道,高楼大厦便闯入了眼帘。
仿佛隧道两旁连通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一边碧树蓝天,一边高楼入云。
终于,她到站下了车,又被从小到大熟悉的烟火气包围。
她轻车熟路地进小区、上电梯,最后站在了自家门前,摸了摸背包,又翻了翻口袋,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忘带钥匙了。
于是,她摁响了门铃。
门铃熟悉的旋律响了好几遍,才听到一声不情不愿的“咯吱”,门后探出了一个少年的脑袋。
蓝茵一见,就咬住了后槽牙:“你怎么也回来了!”
门一下开大,风扇了蓝茵一脸。
只见那少年满脸不屑,声音也痞痞的:“大姐,这儿也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啦?”
那少年便是蓝茵从小干架干到大的弟弟,蓝新叶。
看到蓝新叶的脸时,蓝茵心下一沉,早知道他回来了,自己就打死都不回家,肠子都悔青了。
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母亲急匆匆走过来,一见蓝茵就展颜:“茵茵回来啦。”
说着,瞟了一眼拦在门口的蓝新叶,不悦道:“你干嘛拦着你姐。”
“妈,她说她不配回这个家,打算去流浪。”
“妈,他不让我进门。”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母亲一听到姐弟俩又要开吵就心烦,转身就走开了,还不忘把蓝新叶提溜走。
蓝茵进门后,撇下背包,边往屋里进,边随口问道:“我爸呢?”
只见蓝新叶难得回过头来,冲着书房的放心努了努嘴,说道:“在书房呢,你去看看?”
这话听着不怀好意,蓝茵留了个心眼,又问:“他在书房干什么?”
“哼哼,”蓝新叶邪魅一笑,“在华山论剑呢。”
啊?
蓝茵皱了皱眉。
带着半分不解和半分好奇,蓝茵蹑手蹑脚地靠近书房。
书房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紧,就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时候,蓝茵也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蓝教授,我觉得您说这个观点特别对,无论是国际指标,还是国内指标,出血性脑卒中……”
“诶对、对,没错,最近lancet也有一个文章讨论这个问题,我觉得特别值得探索一下。”
“那不还得看年轻人,我们这里做基础实验最厉害的就是你啦,寻安。”
“……”
蓝茵的耳朵抓到了一个关键词,“寻安”?
她一秒就想到了苏寻安。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门缝看向里头——
一群人围在不大的书桌前,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眼扫过去都是年过半百的学者。
她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突然,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视野,那人坐在一群学富五车的长者之间,气质却丝毫不逊色。
干净的短发,斯文的眼镜,翩翩君子,意气风发。
随即,蓝茵的心脏好似漏了一拍,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不偏不倚,坐在里头的苏寻安不经意间瞥向门外,一下就锁定了门后那双偷看的眼睛。
一缝之隔,他与门后的蓝茵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