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的意思是,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吗?
桓曳呆立在原地,心里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呢,他怕是对你只有怨恨,怎么还敢痴心妄想。
可是——
“我懂了,”竺晏见他沉默不语,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自嘲一笑,好似方才的动情只是意外,“大师兄放心,我还不至于做出那种死缠烂打的事。”
他似乎并不意外桓曳的震惊,倒像是终于得以说出心里话的解脱,却又强撑起自我保护的外壳,收起了脆弱的柔软,生来清冷的眉目看上去格外冷漠。
像极了被囚于括苍峰后山时的样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桓曳急急去拉他,试图将人带回怀中。
可竺晏只是微微错身避开了他的手,垂眸不肯直视他,语气苦涩:“原本以为,我在大师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特殊的。所以师尊说这般于我无益时,我还和他吵了一架。”
“现在看来,当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所以,晏晏和清鸿的争执,竟然是为了自己吗?
桓曳见竺晏这副模样,震惊和疑惑早被抛弃到九霄云外。想到自己误会下做出那些不可原谅的事,他恨不得回去一剑杀了自己。
对晏晏的心意毫无察觉,肆意践踏羞辱他,甚至拉着他堕落入欺师灭祖的事中。如若不是竺晏在闻人枫制造出的幻境中阴差阳错失去后来的记忆,桓曳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疼痛缓缓缓缓渗透至骨髓深处,桓曳努力牵动嘴角试图安抚竺晏,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他不顾竺晏微弱的反抗,将人死死搂入怀中,声音格外低沉艰涩,只会徒劳地重复着:“对不起晏晏,对不起——”
又或许这是晏晏对他的惩罚,只是不封住那些记忆再难和自己虚与委蛇,不过都不重要了。怀中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如同致命的毒药灼烧五脏六腑,让人痛苦又不舍放手。
他不配得到晏晏的原谅,不配让晏晏为自己痛苦,也没有资格在这幻境中强留对方自我欺骗。
“大师兄?”
竺晏不理解桓曳为何突然反应这般大,又被他万念俱灰般的魔怔吓到,呆呆地在他怀中不敢再多挣扎。
“该醒了,晏晏,”桓曳轻轻在竺晏额头留下一吻,浑然不知自己双目赤红,眉间隐去的红痕再度显现,周身灵力暴起,隐隐似要冲破幻境,“哪怕要继续恨我也好。”
两人衣袖无风而动,周围空间猛然扭曲,尖锐的疼痛自脑内传来,竺晏浑身失力,全靠桓曳支撑身体,惶恐又无助:“大师兄,头好痛——”
声音戛然而止,被遗忘的记忆逐渐恢复,搭在桓曳肩上的手骤然攥紧,死死扣进他的肩膀,竺晏缓缓咬住下唇,强行忍下痛苦的呻吟。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恢复了熟悉的冷漠:“桓曳。”
桓曳轻轻应了一声,知道竺晏想起了一切,也并非不想推开自己,而是实在没了力气。“我——”说出这些话很难,可他必须这么做,“我会让自己比你晚醒来的。”
他太清楚自己在竺晏的事有多难以放手,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否则占有竺晏的欲望终会让他做出更多错事。
“走吧,晏晏。”
幻境外的房内,盘膝而坐的闻人枫有所感般睁开双眼,便见竺晏如同溺水求生的人挣扎着醒来。他快步上前去把人扶住,又将早已备好的丹药塞入对方口中。
“小师弟?”闻人枫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尚未苏醒的桓曳,竟然又被小师弟猜中了,“他怎么办?”
竺晏坐着调息了片刻,感到四肢渐渐有了暖意:“不必担心。”
“他不会再让我看到自己了。”
烛影摇晃,竺晏神情冷淡,似乎在讨论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闻人枫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了解这个小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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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我总觉得你又在糊弄闻人枫。】193看着竺晏和闻人枫说自己已经不愿再回玄天宗,一副心灰意冷后看破红尘的表情,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太对。
脑海里的小人微微勾起唇角:【是啊。】毕竟闻人枫和现在的桓曳又不一样,总带着个随时操心自己的“好人”,有时也是一种负累嘛。
【那桓曳呢,真不管他了?】
【又死不了,问题不大,何况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竺晏点了点系统面板上殷执的坐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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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证自己当真不会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收下了好几个装满丹药法器的乾坤袋,竺晏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闻人枫留自己在这。
他又用了一颗化形丹,变回了初到白水镇的样子,越过地上的桓曳走出了屋门。
桓曳依旧静静合目躺在地上,只是门关上的瞬间手指微动,待确认人走远后,才无声坐起。他本欲想往常一样跟上,却又想起自己答应了竺晏的事。
重蹈覆辙的错误已经够多了。
他如同泥塑般垂眸静静坐在原地,只有未熄的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指尖微动,一道灵气隐匿空气中,飞快循着竺晏离开的方向跟去。
只是确保晏晏无事,桓曳想。
竺晏对桓曳做了什么毫不知情,一路无言地往白水镇外去,途中还寻了个茶摊坐下歇脚。他这次稍稍敛去了些许修仙之人的气息,没再引起旁人过多关注。
“镇外石碑前几日一晚有好多声惨叫,”不远处的路人心有余悸,“第二天却风平浪静的,我们也不敢过去看。”
坐在一旁的竺晏听在耳中,心底暗暗算了算日子,似乎正是殷执找上门的那天。
【你说桓曳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样的。】
天命之子主角本就受到天道偏爱,又因心中欲念一夜境界大升并非不可能。可那日他看桓曳和殷执打斗,虽说稳占上风,却也不是完全碾压的。
何况小世界崩坏的预警始终不曾消失。
【除了殷执,剩下两个也已经出关了吧。】
得到了193肯定的答复,竺晏垂眸沉思。桓曳是大乘期显然瞒不住魔界,那他们现在还不动手是为什么,因为不知道清鸿的事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奇怪了,毕竟殷执显然参与其中,却没告诉其他两个,看来魔界也不是那么一条心,怎么原剧情就如此团结非要杀了清鸿才行?
心里来回闪过好几个念头,竺晏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又把原剧情介绍细细读了好几遍,隐约有点什么想法,却又十分朦胧。
果然还是一开始就别出事最好吧。
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他最后还是无奈地付了茶钱,悄然离开往白水镇外他人避之不及的石碑走去。
希望最后投放其他世界后结算人气值能多赚点,不然这也太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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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镇外,魔界的封印界碑处,几个魔修无所事事地聚在那里。桓曳在此处杀了那些魔修后,这些底层魔修很是心惊胆战了几日,也不敢随意跨过界碑。
天天看着不敢动的日子很是难熬,可顶上三个魔尊不发话,他们敢动手就是找死。
虽说发话了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吧。
就在他们准备就这样又忍一日算了的时候,突然瞧见一人从不远处走来,似乎并未察觉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劲,竟然就这样跨过了界碑。
那人一袭青衫,眉目冷绝,几缕散落的碎发衬得皮肤冷白如玉。一双琉璃瞳看不清情绪,只是抬起头盯着他们看时,总让人觉得骨子里都是冷意。
几个魔修初时还以为是什么修仙者,细细感受了一下,才发现竟连一丝灵气也察觉不到,猥琐地调笑道:“竟然有送上门来的宝贝,哪有不吃了再杀的道理。”
魔修素来嗜血好杀,只是前几日桓曳大开杀戒才老实了几日,如今见有人送上门来找死,还生得这般好看,顿时露出邪淫之色,想着要怎么好好折磨这家伙泄愤。
竺晏歪头打量这几个家伙,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嘴角勾起些冷漠的弧度:“原来魔界都是这种货色啊。”
见他这样不屑,几人眼露凶光就要扑上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浑身麻木,动弹不得,正欲张口大骂,却已经话也说不得了,瘫软在地。
“废物。”竺晏似乎觉得无聊,懒懒地摆弄着腰间的乾坤袋。他既然露了真容过来,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闻人枫送了他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能使人无知无觉中麻痹的迷药,加上让人放松警惕故意示弱的外表,他只要提前服下解药,再放倒几个也绰绰有余。
但这可不是他特地跑来魔界的目的
“魔修的水平未免也太参差不齐了。”
竺晏踢了踢几个不省人事的家伙,随意找了块还算干净的青石坐下,笑意盈盈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
不过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笑意远未达眼底。似乎知道瞒不过自己想等的人,他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怎么,还没看够吗?”他轻轻一顿,尾音上挑,“魔尊殷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