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居然是从里面反锁的,俞小澄分明记得此前转过门把手,当时纹丝不动,并不是从里面反锁的。
俞小澄望着门锁陷入沉思,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忽然回过神来,左顾右盼寻找招财进宝,这时才注意到门外紧张注视着自己的吴樊祐,而从他身后正探出两个小脑袋,正是招财进宝。
“你们刚才跑哪儿去了?”俞小澄惊魂未定,不禁有些气恼。
招财进宝满脸担忧,还未开口便被吴樊祐抢过话头:“学姐遇到什么事了吗?”
吴樊祐说着探身到茶水间,伸手按了墙上开关,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但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连俞小澄自己都有些不确定,摇了摇头,只道是错觉。
吴樊祐虽然担心,但是没有继续追问,告知自己已经找到规则,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俞小澄回去,这才找了过来。
“一个小时?”俞小澄困惑地抓住吴樊祐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8点半。
从离开办公区来到茶水间,最多就找了半个小时,为何莫名其妙少了一个小时,她实在捉摸不透,只能假设自己刚才的确陷入幻觉,模糊了时间。
如今已经找到游戏规则,俞小澄没敢在怪异的事上多纠结,跟着吴樊祐返回到办公区。郝勇已经在此等候,三人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研究起游戏规则。
一张游戏说明书一样的铜版纸在三人面前展开,上面详细地介绍了游戏相关的一切。
游戏名:两个人的捉迷藏
游戏时间:每晚22:00-00:00
游戏说明:
①由透明人当鬼,玩家在限定时间内躲藏。
②单人躲藏会自动召唤透明人,必死,请谨慎。
③玩家可选择以下角色同行:
作恶者、无心者、清醒者、良善者、无目者。
④被鬼抓到时,同行效果如下:
作恶者代替玩家阵亡,无心者和玩家一同阵亡,清醒者会为虎作伥,良善者可守护玩家,无目者毫无作用。
⑤角色抽取规则:
每天加班部门调换,透明人藏身其中,并挑选一名清醒者;
加班部门除透明人和清醒者外,全员无心者;
作恶者、良善者各一名,其余皆为无目者。
⑥注意事项:
无心者每人可邀请一名员工加班;
透明人的话不可违背;
除了未被邀请的无目者,所有特殊角色必须留下加班;
一人出局当天游戏结束,作恶者出局整场游戏结束。
这份游戏说明书似乎给众人开了一扇通往希望的门,尤其是最后一句。郝勇手指着最后一行字激动不已:“太好了,我们只要找到作恶者就可以离开梦境!”
欢心雀跃之情溢于言表,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要找出作恶者同样是一个难题。
忽然郝勇像是想到了什么,偷瞄着吴樊祐,随时留意着他的反应,说话都变得小心谨慎:“那我们还要不要冒险寻找记忆之门?”
吴樊祐没有理会,反倒看向俞小澄,请示一般问道:“学姐打算如何?”
“找门确实有风险……”俞小澄言语中略带退缩之意。
她的观点与郝勇如出一辙,令郝勇渐渐有了底气,出声附和:“对啊,还是应该稳扎稳打一点,先离开梦境,等下次抢到雏菊房降低了梦境的难度,再找门离开穷途旅店也不迟。”
郝勇自说自话喋喋不休,吴樊祐则根本没听他说话,只是痴痴地盯着俞小澄,劝道:“学姐如果是怕遇到透明人会有危险,我有办法解决。”
俞小澄有些意外,郝勇顿时一脸期待,两人都安静地注视着吴樊祐,静待他说出方案。
吴樊祐指了指郝勇,说:“让这个人引开透明人,我们就可以安心寻找记忆之门了。”
郝勇一时语塞:“?”
俞小澄目瞪口呆:“那他不是死定了?”
吴樊祐手指在说明书的最后一行字上点了点,柔声安慰:“放心,如果他死了,当天游戏结束,我们第二天再找个人引开透明人继续寻找即可。”
郝勇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苦笑着说:“这……吴哥……当着我的面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有点……”
听到吴樊祐的回答,俞小澄整个人都傻了,惊恐地凝视着眼前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他是如何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如此恐怖的话,不由自主地往边上挪了一步。
或许是意识到俞小澄的疏远,吴樊祐面带笑容挠了挠头,靠近一步,试图拉住俞小澄的胳膊,却被闪避开,顿时后悔不已,解释说:“瞧大家这么紧张,我开个玩笑罢了,自然是先离开梦境更稳妥。”
“吴哥,瞧你把小俞吓得,哈哈哈……”郝勇嘴上这么说,实则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吓破胆的是你吧!”吴樊祐出言嘲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玩笑打闹,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只有俞小澄始终放不下,她总觉得吴樊祐说那些话时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这种想法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在她记忆中吴樊祐一直是善良美好的存在,不禁再次想起三号客服的那句话——“有罪。”
这两个字就像是某种魔咒,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释怀。
时间真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吗?四年未见就足以让她的记忆崩塌吗?
俞小澄暂时找不到答案。
“可接下来该如何找到作恶者呢?”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郝勇,他终于意识到现下的难题。吴樊祐两手一摊,表示没有头绪。
看着办公区里或聚集或分散的员工,俞小澄用手指数着人头。
美术组有十二人,其他部门共十二人,也就是说,留下加班的除了他们三个玩家,还有二十四个NPC。
根据游戏规则,透明人藏在加班部门员工中,那么美术组除去透明人和清醒者,剩下十人全是无心者,再邀请十人加班,恰好多出两人。
因此,这多出的两人大概率就是作恶者与良善者。
俞小澄一边算着,一边找来纸笔将数据记录下来,在纸上勾勾画画半天,有些不自信地嘀咕:“不会这么简单吧……”
“小俞写啥呢?”郝勇看着满纸数字只觉头疼。
俞小澄将自己的猜测细说一番,原本就头疼的郝勇越听越糊涂,五官皱成一团,毫不掩饰自己的愚钝,直言:“要不你直接告诉我该做什么?”
“如果能问出美术组成员都邀请了谁,或许能将范围缩小为两人。”俞小澄耐心回答。
“如果有人不说实话呢?”
对于能否如她所说那么顺利,郝勇持怀疑态度。
俞小澄从衣兜里摸出谜语便签纸,递到郝勇面前,说:“应该不会,按照规则,说谎的只有无目者,而作为加班部门的美术组中不会存在无目者。”
“喔!原来如此!”郝勇恍然大悟,夸张地冲俞小澄竖起拇指。
询问的任务交由吴樊祐和郝勇一起完成,不善交际的俞小澄则被吴樊祐安排在角落休息。
只见二人麻利地穿梭于各个工位之间,挨个找美术组的员工询问,用笔在纸上记下受邀人名,并通过指认将名字与办公区的人对号入座。
整个过程还算顺利,不出十分钟便将邀请名单整理清楚,不多不少刚好十个人名。
通过对比,未被美术组指认的只有两人,分别是策划部的林主策和程序组老大田总监。
大概率,作恶者就在这两人之中。
随之而来的难题是该如何分辨两人之中谁才是真正的作恶者。靠问自然行不通,他们不会直接回答关于身份的问题,靠猜也不靠谱。
当三人重新在角落集合商量如何选择同行时,吴樊祐语气轻松地说:“接下来不就简单了?学姐随便选一个,反正不管选到作恶者,还是选到良善者,你都是安全的。”
只是一句话,立刻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偏偏有三人。
真正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谁都没有开口,但谁都心知肚明。
其实对于作恶者是谁,俞小澄大致已经猜出,可是如今她发现这场游戏有个致命问题:游戏结束的条件是作恶者阵亡,而不是找出作恶者,就算能分辨出作恶者,也无法控制透明人的行动。
与作恶者同行的人可结束游戏,与良善者同行的人会受到保护,至于剩下的NPC,全都无法保障玩家安全,而单独行动又会吸引透明人。
所以当玩家有三人时,有一个人不管选与不选,都必死无疑。
随着时间流逝,不管是俞小澄还是郝勇都明显愁眉不展,带着死亡标签的游戏总不免带给人压迫感,可吴樊祐似乎没有这种烦恼,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淡定得不像话。
自从得出没有万全之策的结论后,俞小澄整个人无法控制地焦虑起来,她不想成为牺牲者,却也不敢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
吴樊祐注意到她的异常,走到她面前关心道:“学姐累了么?还有一小时,不如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俞小澄抬眼看着吴樊祐,从眼神中看出他有话要说,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本想叫郝勇一起,可郝勇似乎心里有事,眼神闪躲着找了个借口,婉言拒绝了。
二人进到茶水间,吴樊祐动作娴熟地泡着咖啡,看似无意地开了口:“想必学姐已经发现了,这梦境每天必死一人,不管是玩家还是NPC,最好的情况是让作恶者代替所有人去死。”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没有太大起伏,就像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俞小澄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男人陌生得让她认不出来,她心里很乱,想也没想就呢喃道:“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吴樊祐背对着俞小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咖啡杯上,两粒方糖被他扔进咖啡中,浸没融化,咖啡勺带着叮叮当当的清响将咖啡搅出漩涡。
“的确还有一个办法。”吴樊祐的眼神随着杯中漩涡变得深沉,“不管那两人中谁是作恶者,只要全杀掉,总能结束这场梦境,不是么?”
说罢,他将泡好的咖啡递到俞小澄手里,带着温度的杯身温暖着俞小澄略微颤抖的双手。
“别开这种玩笑!”俞小澄近乎怒斥。
吴樊祐露出万般无奈的微笑:“我可以帮学姐动手,这是唯一能保住所有玩家的办法,牺牲NPC总好过牺牲玩家,这样学姐也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