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身烟味?”
华宴集团,顶楼总裁的百叶帘被拉了下来,里面贾盛没个正形地坐在陆鸣的办公桌上,凑近嗅了嗅他的衣服。
陆鸣刚回复完手机上林龄的消息,把外套脱下,瞥他一眼,手上拨通内线:“王卷,帮我送套衣服过来。”
“你这是抽了多少?陆氏那边不是已经快谈妥了,你不应该还有什么烦心事啊?”
“半根。”陆鸣答。
“不是吧,半根怎么这么重的味道?你换烟了?”贾盛一脸怀疑。
“ 没有,忘记开车窗了。”
贾盛:“……”
他是不信的,但陆鸣的语气却很认真。
“真的假的?”
“你说呢?”
陆鸣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边挽袖子边说:“上午陆秉承派人来谈了?结果怎么样?”
“基本快谈拢了,不出意外这个月底就能签完合同。”
“把报价再往上提一提。”
“提?提多少。”
陆鸣默了一会,回忆着中午看的报表:“再上提四分之一。”
“这么多?你……”贾盛顿了一下,“真的不会谈崩吗?”
“呵,”陆鸣笑了一下,“华宴的技术打开了一个新市场,陆秉承不会舍得这块肉的。”
“他不要,有的是人要。”
下午,陆鸣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来电,这个号码,小时候他背过很多遍。
陆秉承的电话。
他没接,继续手上的工作。
不一会,外面王秘书桌上的座机响了。
“陆总?”王秘书敲门。
“陆氏?”
“是的。”
“接进来吧。”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陆鸣也就耐心等着。
“你想干什么?”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愤怒。
这是陆鸣从陆宅回来后第一次听到陆秉承的消息,期间只有林龄在微信上找过他,偶尔也打几个电话,从她那得知,这几天陆秉承的情绪都不太好。
他笑了一下:“我记得,小时候你教过我,在交易中,要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
“您又想干什么呢。”
“什么?”
“华宴的几位股东,陆氏都接触过了吧。”
“陆鸣,玩玩就够了。”陆秉承的声音很沉。
挂掉电话,陆鸣有些疲惫地靠上椅背。
桌上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大概还是林龄吧,或许她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毕竟圈子就这么大,就算她不关心公司的事情,也总有别的途径传到她的耳朵里。
他没管手机,让它兀自震动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手机又响了一下,就那么一下。
他拿起手机,锁屏界面可以看见林龄给他发了五六条消息,但下面还有一条别的消息,发信人的头像是纯黑的。
酷仔:周六早上六点。
陆鸣暂时没回,点开了林龄的消息。
妈:小鸣忙吗?
妈:我听说了一点你公司上的事情
妈:这些我也不懂,但是你爸最近心情不好,他冲你发脾气的话别往心里去啊
LM:知道了,妈。
妈:有空回家,别老住在外面,你都三年没见我了
LM:好。
顶部又弹出来一条对话。
酷仔:带个头盔。
陆鸣点进去,回了个:好。
-
周六早上,陆鸣从衣帽间里拎出一件黑色圆领卫衣套上,五点五十五分,打开门,就看见池还靠在门口。
他穿着件亮黑色皮衣,里面套了个黑色短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手里的车钥匙。
见到陆鸣出来,池还瞥他一眼,握住钥匙就往电梯那边走。
陆鸣大有感觉,他只要迟到一分钟,池还估计早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最近倒春寒,早上有点冷。
丝丝凉意驱散了陆鸣残余的那一点困意,他看了眼精神抖擞、见到他以后一句话也没说的池还,觉得年轻真好。
不知道放弃了周末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的时间,跑出来兜风到底是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停车场内,池还跨上机车,正戴骑行手套。
“手套收到了吗?”陆鸣问。
池还动作慢了下:“嗯。”
“喜欢吗?”
池还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不用这么客气。”
他带好头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他。
陆鸣接住一看,是个小喷雾剂。
“阻隔剂,喷上。”
一般情况下,只有正式场合、学校或者别的特殊场合才会需要用到抑制剂,但他又想起来那次在走廊,酷仔闻到他信息素后产生的攻击性。就像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会有匹配度的不同,alpha之间的信息素互相也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冲突。
或许酷仔刚好不喜欢他的信息素吧。
他并没有闻到过池还的信息素,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会有什么感觉。
一支的量,刚好喷一次,喷出来却不是他上次在池还身上闻到的那股草木香味,是最基础的款式,闻起来有种洁净感。
喷完上车,陆鸣这次还是轻轻扶住了池还的腰。
“你用的阻隔剂也是这个?为什么味道不一样?”陆鸣问。
池还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以为是手上扶得太用力了,卸了些力气。
“不是。”
“那你用的哪种,效果这么好?”陆鸣问出了困扰他很久的一个问题。
“一个测试款。”池还回答。
陆鸣了然,池家的继承人,接触到一些还没问世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奇怪,他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产品。
在市区里,池还骑得很慢,引擎的声音低低的,并不扰民,完美地融入了这座城市的底噪。
天光有些发冷,太阳还未升起,但这座城市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A市很大,地铁刚开始运营的时间点,地铁口已经有人在陆续进去了。
池还带着他穿过新城,驶入东边的旧城区。
太阳出来了,从天边的鱼肚白到天色转暖,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旧城交织的黑色电线在头上一闪而过,狭窄的街巷里逐渐升腾起早餐摊的热气,池还载着他穿过了一个城市的苏醒。
“我们去哪?”
陆鸣看出这不是直接出城的路线。
“吃早饭。”池还说。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清晨日出的感染,他的声音显得有点轻快,很有少年感。
“去哪吃?”
“等会就知道了。”
两侧的楼房低矮,底下是或作为住房或作为商铺的门面,地面的水泥由于填补变得有点坑洼。
在A市待了这么久,陆鸣从来没有见过它的这一面。
池还的双手一摆,车头掠出一道弧线,轮胎擦在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吱的一身。
“到了。”他说。
陆鸣抬头,看见了早餐店的招牌。
很质朴的名字,顺记早餐。
招牌很旧,大红色的字方方正正,颜色几乎尽数被灰尘掩盖,变得暗淡无光,这是老城区的特质。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仿佛要更加深刻一些,各处都有着明显的痕迹。
在城市的另一端,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今天崭新的阳光。
陆鸣奇怪,池家的继承人,为什么能找到这么一家早餐店?
店门口有几级台阶,店里座位都空着,门口铁打的柜子上,蒸笼倒是都冒着热气。
“李叔。”池还把头盔往车头一挂,进去了。
“诶——”里面传来声音,接着一个穿红色夹克,挂着个白色围裙的中年男人从小门走了出来。
“小池来啦。”他笑嘻嘻的,两手悬着,上面还粘着面粉。
“快坐、坐,”他捻起桌上的布擦了擦手,这才看见后面的陆鸣。
“你们……一起的?”
“是,”池还看了眼陆鸣,“一个朋友。”
“诶好、好,”李顺给陆鸣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菜单,“你吃点什么哇,墙上都有。”
粉、面、包子,还有豆浆粥一类,种类还挺多的,陆鸣看了一会。
“木耳吃吗?”池还问他。
“吃。”他点点头,刚好看到墙上木耳肉丝粉那一行。
“那吃个木耳粉吧,李叔做得好吃。”
“诶对,小池十次来有八次都吃木耳粉,算我店里的招牌。”李叔附和。
“可以,麻烦了。”
店里用的是有些年头的木桌和长条板凳,摸上去却没有黏腻的感觉,一看就知道店主的卫生做得很到位。
凳子桌子都稍微有些低矮,陆鸣坐着稍微显得有些伸展不开,对面的池还倒是很自在。
“怎么?嫌弃?”池还问。
“没有,就是奇怪,你怎么会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以前在这条街上住过。”
李叔端着两碗粉过来了:“来,粉来了,桌上有调料,自己看着加啊。”
“小池小时候就住巷口,放了学就在我店里做作业,看着他长大的。”
“李叔。”池还掰开一次性筷子。
“诶,你们吃,要什么叫我。”李顺笑了笑,进后厨去了。
木耳粉用料很足,肉丝和木耳量不相上下,上面飘着层亮晶晶的油花,点缀以青菜,看起来味道就不会差。
陆鸣本来没对这碗粉抱有太多希望,毕竟他口味一向挑剔,但此刻竟然很有食欲,尤其是夹了一筷子以后。
“木耳和粉一起夹着吃,味道更好。”池还提醒。
陆鸣试了一下,确实如此。
两碗满当当的粉,最后剩下两碗汤。
店里传来下楼梯的声音,陆鸣这才发现店里的角落有一个通往楼上的台阶。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楼上跑下来,头发还没扎,显得稚嫩可爱。
“小池哥哥!”她雀跃着跑过来扑到池还身上。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这是李顺的妻子赵敏源。
“朵朵慢点!”赵敏源叫她。
“赵婶。”池还叫她。
朵朵回头看一眼,就往池还身上钻。
”哎,这孩子,”赵婶笑笑,“大清早的醒了,听到你来,头发都不梳就要下来。”
“没关系。”池还理了下她乱掉的头发。
“这是谁啊?”她看见了陆鸣,问池还。
“哥哥的……一个朋友。”
“小池哥哥的朋友好漂亮。”朵朵看着陆鸣说。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太多复杂的形容词,朵朵脱口而出一个漂亮,让在场几人都愣了下。
没有人回应她,她抬起头问池还:“对不对,小池哥哥?”
“啊……”池还不自觉地就顺着说下去了,“对。”